她看见那黑衣少年手中似乎托着个什么物什,只是她亦只能看见少年的背影,那物什在月光之灵完全包裹之下,看不真切,只能看到点点紫色华光流转。
少年托着它静静地站在那株巨大的树下,茫然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好强的煞气!’灵澈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气息:‘奇怪,看他那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来这地方,我竟也觉得无比熟悉!只是这气息,如此强盛,恐怕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异界幽冥竟能在此如履平地!莫非,这地方真的不是扶桑圣境?’
傍晚的风像一个顽皮的小孩,略过翡翠般的枝叶,在少年黑色的衣袂下辗转流涟,似是无声地挽留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片刻之后,只见少年手中之物兀自缓缓升起,到一定高度,突然释放出更强烈的幽紫色华彩,照亮了满树的枝桠。这时她终于看清了,在那不断游走的华光显映下,隐隐现出一株莲花的轮廓,在月光之灵包裹下,更显出几分诡秘,清寒而疏离。
神思还未清明,只见少年身旁的那株原本只有枝叶的大树,顷刻间已花团锦簇,粉色的花朵争相盛放;而这片广袤的大地之上,原本稀疏的草木,此时也快速生长了起来,并向四周迅速扩散开去,转瞬间已青草篱篱……
少年看着这一幕,淡漠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诧,唇角几不可查地形成一个弯弯的弧度,随后回复平静,接住缓缓下落的清莲,眼神更加坚定。
灵澈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原来……这里……就是扶桑圣境!那想必……自己……是在扶桑花开之后……才炼化成形的?难怪从未见过圣境方才的那般模样。那么,这个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洪荒宝物?又为何来此?’
她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与扶桑神树遥遥相对的浮屠塔周围,净水之上,无端生长出来满池的莲花;北端的昆仑虚之巅,始终长眠不起的异兽,正缓缓觉醒……
圣境之内,处处迸发着鲜活的生机,夕阳的余晖送来金色的华裳,见证着这一切……
这个界域最伟大的天神——荒,忽然间睁开了洞悉一切的眼。
焰石旁,那双不谙世事的灵动双眸,看着在这片界域从未出现过的场景,此刻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发生在眼前:‘如此强大的生命之力,如此诡异的紫华圣光,那该是一种怎样的业力?莫非自己感应到的力量,竟是来自于它?’震惊过后,终是没能忍住,他咻的一下飘至少年跟前,细细端详着已回到少年手中的物什,不经意出声,语气中透着与气息不相符的温润,缓缓道:“这……是何种法器?”
少年看了看四周,见并无人影,可是方才的声音清晰可闻,仿佛就在眼前,虽有疑虑,还是礼数周全地答道:“此乃七十二品混沌清莲!”
声寒如冰,亦如此人,语尽,惊落斑驳花雨……
灵澈:‘混沌……清莲么?’
黑炁:“哦~,竟是混沌清莲,还是最高品阶的,难怪无形无色,还能以月光之灵承托!只是,为何这清莲中央是空的?莲心呢?”
灵澈:‘什么?!品阶无形无影的灵器……怎么……可能……无心呢?’
少年:“这……在下……也不知。”
黑炁若有所思:“你也不知么?那你是谁?为何带它来此?”
少年眼神迅速巡视四周,还是没发现人影,心道‘他到底是谁?明明声音就在附近,却无法判断出方位,竟察觉不到一丝他存在的气息!’随即亦是恭敬回答:“在下九幽!”
那黑炁看见身前的少年眸中闪过一丝狐疑,好似在寻找着什么,虽只是一瞬,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未现身,本想幻化成刚才的模样出现在少年面前,却发现自己的灵体周围,已不知何时出现大量黑气游丝,正不断地向四周扩散,竟已幻化不出人形了!‘奇怪,这又是何缘故?’
这时,那少年见他不再答话,隧又道:“在下暗夜魔神,九幽,敢问……阁下……可还在?为何迟迟不现身呢?”
灵澈:‘原来是衍生于无妄虚空的魔神么,难怪竟有如此强盛的业力!他不就在你眼前么,你竟察觉不到!黑炁到底是不是沧溟呢?这少年魔神业力如此强盛,竟察觉不到他近在咫尺,他身上不断抽离的黑炁游丝又是怎么回事?’
黑炁无可奈何地眨了眨眼睛‘我倒是想现啊,可是现不出啊!’默默叹了口气:“九幽?!我记……他来了!我先走啦!”说完,黑炁又瞅了那紫华流转的清莲一眼,迅速影遁到大树后藏了起来。
灵澈:‘这小家伙可真奇怪,又感应到什么了?我怎么什么都没感应到?他来了?!他又是谁?’
少年:“还未请教,阁下是谁?”
荒刚来到此地,听得这一声询问,有些讶异,‘老夫才刚来此处,便被发现了?’不由得端详着眼前的年轻人,见那少年虽一身孤绝,傲然而立,气息淡漠疏离,那孤傲之中却透着凛凛正气:‘看来这少年,年纪轻轻业力倒是不低,嗯~,可造之材,可造之材呀!’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道:“来者何人!”
这时少年看见身前突然出现一白发白袍的老者,迅速扫了一眼,恭敬行礼:“神尊安好!在下暗夜魔神——九幽,奉命在此等候洪荒之神!”
灵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师父啊,也对,这圣境之内能瞬间推演出所发生事情根源的,也只有师父他老人家了!’
荒看了看少年身后的那一树繁花,又看了看少年手中的物什,阖目,轻嗅着风送幽香,悠然地道:“哦~,找老夫?所谓何事啊?”
九幽:“在下是为这混沌清莲而来!”
荒:“这法器倒是业力雄厚精纯,当属罕见至极,与其说晶莹剔透,倒不如说是无色亦无形,只是此等法器本就得之不易,何不自行安置,而携此来吾扶桑之境?”
九幽:“神尊有所不知,此乃七十二品混沌清莲,原本衍生于我等无妄之境内——无妄之海上,由天地间精纯灵气凝聚而成,正因它灵力精纯,在下才带它来到这里!”
荒:“哦~,愿闻其详!”
九幽:“如今这清莲已修成灵体,已不再是法器,吾等所处无妄虚空,修炼的是混沌之力,而她却只能凝聚吾境之内清灵之气,如今很快便会有神识出现,无妄之境清灵之气已所剩无几,清莲已不宜再待在那里,杨眉前辈亦曾有言‘此物乃天地灵气所化,无妄之境不属于她,她亦不属于无妄之境,览尽亿万界域,唯有灵气充盈之地——扶桑圣境,方可助其修炼得道,可供其容身!’托在下务必将清莲携至此境,吾等皆不忍她为浊气所侵染,是以特来此地,将此物交于神尊!”
荒听闻少年一袭言论,方仔细端详这莲台,才发现端倪,原来这莲心中央,竟然是空的!‘看来这灵胎得颇费一番功夫,方能助其成就大道了。’
荒捋了捋脸颊旁长长的眉毛,随即目光停留在少年身上,心道:‘吾扶桑之境,非业力精纯高深者不可探知,可这年轻人,衍生于世界尽头的无妄虚空,混沌浊世之内,虽是煞气难以隐匿,却能准确找到这里,入境之时也未触发鸿蒙结界,想必内心亦是充满浩然正气!那浊世之中尽是黑暗能量子,既如此,不如……’
于是乎,荒抖了抖宽大的衣袍,双手笼于袖中,正色道:“你衍生于世界尽头混沌浊世,能轻易闯入这里,想必亦是你的机缘。”
少年心下一惊,‘原来神尊早知自己来历!之前就听杨眉前辈说过,洪荒之神执掌扶桑圣境数百万年,向来遵循大道至简,无为而治,其推演造化之道更是无人可及,是以该治理之下,数百万年间生灵和乐、万众归心。自己虽是对他充满敬意,但此番冒昧闯入圣地,也不知他老人家会不会应允。’表面仍淡淡答道:“这……并非轻易,在下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的。”
荒:“你是暗夜魔神?”
少年:“正是!”
荒:“主司幽冥夜幕?”
少年:“正是!”
荒突然爽朗地笑了,眼中精光闪烁,‘这小子老夫越看越喜欢,可不能就这么让他溜了……嘿嘿嘿……’一本正经地道:“这莲台老夫方才只略一观,险些看走眼!既是如此,又蒙故人之托,老夫应允便是。”
少年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双手奉上清莲:“多谢神尊!”
荒点了点头,并未立即接过清莲:“老夫冒昧,且问,你可有家人?”
这时那神树后的黑炁探出一双大眼睛,嘀咕着:“诶~,这老头儿,打什么怪主意呢?这么好的宝贝,快接着快接着啊!”
少年蓦然听得这不着边际地询问,不知老者是何用意,但依旧如实回答:“没有!”
荒:“朋友?”
少年:“没有!”
荒:“师父?”
少年:“没有!”
荒:“牵念?”
少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