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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新生

铅灰色的天空依旧下着稀疏的小雨,墓园里弥漫着侵骨的凉意,整齐干净的墓园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有一股悲伤庄严的氛围,唐洛打着黑伞小心地迈过墓园湿滑的阶梯,来到一座墓碑前,墓碑上镶嵌着一幅女性的照片,照片下方刻着:唐秋之墓。右下方还有一串小字:生卒年不详。

“妈妈,我来看你了。”唐洛从怀中掏出一捧白色康乃馨,一片花瓣脱落飘落在地上,让唐洛想起五年前,妈妈也是这样穿着白裙坠下。

唐洛不顾被雨水打湿的水泥地和墓碑,直接坐在地上依靠着墓碑,把伞倾斜,为自己和墓碑遮挡雨水。

“妈妈,许久没来看你了,我有好多事想和你说,分不清先后,想到什么说什么吧。”

“妈妈,我高考完了,感觉还行,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你说的那群人应该要来找我了。”

“对啊,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撞上了一个异能人杀人,我不知道他杀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女孩就死在我面前,就像当初你死在我面前一样,我出手了,此前我一直按你说的,把异能波动指数控制在0.3以下,但那次我毫无保留的出手了,虽然时间很短,但应该被侦查到了,我好像,杀了那个疯子,我也不确定,事后脑子很乱。”

“正如你以前所说的,这件事果然被掩盖下去了,从异能人谋杀案变成了恐怖分子袭击,所有人的记忆,所有的痕迹,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妈妈,我伤害了一个很好的女孩,抱歉,我辜负了你的教导,因为我的身份,我一直不敢和旁人太亲密,唯一亲密的就是罗茜姐,不过我感觉,她也是被安插在我旁边的,你说我这算什么狗屁生活?我一直担心哪一天那群人就找到我,我不想连累旁人,但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太累了,太想找个人一起生活了,结果......哎。”

“妈妈,我得了奇怪的心脏病,这是你以前没有提到的,不过我一点也不担心,虽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处境,但我知道有人不会让我这么死的,果不其然,马上就找到了与我匹配的心脏,不过想到又要人因我而死,我感到难受。”

“妈妈,你说你现在到底在哪呢?我是不相信你死了,即便你就死在我面前,即便做过DNA鉴定,我依然不相信,你为什么不多告诉我一些事呢?是想让我做普通人吗?哪你又为什么离开我呢?”

唐洛把康乃馨放在墓碑前,扶着墓碑起身,“妈妈,我要走了,这次离开,不知道何时归来,接下来的每一步,我都要自己走了。”

唐洛来到看守墓园的人的小屋,一个老头在屋里刷着手机,唐洛敲了敲门口的桌子,“你们这里有没有可以切割石材的工具?”

“我这里有,你看看外面的墓碑,墓碑上的字就是我刻的。”

“你的工具能切割一块大概半个巴掌大的椭圆形石头?就像鹅暖石那样。”

“没问题,你想切哪块石头。”

“我妈妈的墓碑。”

老人瞪大眼睛,“你小子说什么胡话?还有没有孝心了?哪有切割自己母亲的墓碑的?!”

“你等一下。”唐洛说完起身离开,过了一会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递给老人,“这是一千块钱工费,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想带一块妈妈墓碑上的石头留恋。”

老人咂咂嘴,一抹手收下了钱,“我先说好,墓碑是花岗岩造的,就算切割成椭圆形,也不可能像鹅暖石那样圆润,就算人工打磨也是很刺手的。”

“没关系,我有办法让石头变圆润。”

“切割完后墓碑就不完整了,我建议从顶部切割下一块长方体,然后再在切割面打磨涂漆,这样不容易看出来。”

“行。”

这时,张医生给唐洛打了通电话,告诉他与他心脏匹配的病人快不行了,让他马上到医院准备手术。

过了一会,一块半掌大的椭圆形石头到了唐洛手上,唐洛掂了掂石头,有点重,落满了雨水,带着清冷的湿意。

......

张海霖一边做汇报一边打量着面前的二人,他本以为学院的特遣队至少应该是五人以上,结果就来了面前的两个人:一个年龄25岁左右的穿着黑色修身风衣的年轻女孩和一个满脸胡子碴的穿着油腻棕色夹克的中年男人,其实那女孩坐的端正挺拔,一直仔细的听着,让他感觉不错。

但那个中年男人就属实让人讨厌,他一进会议室没有打任何招呼,直接躺在靠椅上,双腿用力一蹬会议桌,把自己推向墙角就呼呼大睡,关键是他居然真的秒睡,还发出震耳的呼噜声。

“这就是现在的情况了。”张海霖说完把资料文件夹推给女孩,他记得她此前自我介绍:Eve,一个奇怪的名字。

Eve翻开资料夹,抚摸着唐洛的照片,“他现在在哪?”

“之前在一座墓园,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不过我的部下此前潜入他家里时发现一个有趣的东西。”

“什么东西?”

张海霖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南方,纸条上写着:我知道你们会来,我配合你们的一切工作。

张海霖敏锐的注意到看到纸条时Eve并无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在她预料之中,她一脚踢在旁边中年男人睡觉的靠椅上,正当男人要摔在地上时,男人身体猛的如钢条一般弹射而起立着,打了个哈欠,一脸没睡好的样子。

“谢谢您了,张局,接下来的就请全权交给我们处理吧,”Eve起身致谢,又朝旁边的男人挥挥手,“陆峰,该走了。”

“老陆,你今天表现的太无礼了。”Eve拉开车门坐进去,被称为老陆的男人坐在副驾驶。

“我们不就是过来走走程序做做样子吗?真正的行动不是在医院......”

Eve突然转过头,眼神锐利的盯着陆峰,吓得陆峰连连摆手说:“你们的行动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不是刚刚那个张海霖说唐洛去医院了吗?我猜的。”

“不过你也不是没有任务。”Eve掏出一个资料夹甩给陆峰,陆峰打开一看,是一个名叫罗茜的女教师的资料。

“她是谁?”

“需要处理的敌人。”Eve发动汽车,离开了地下基地。

......

“你先看看,这是你的心脏图,”张医生指着电脑上唐洛的心脏图说道,“我再给你说一下手术中和你有关的大体流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你的胸骨会正中切口,我会把你的肺动脉在其分叉处切断,然后切除你的心脏……。

唐洛看着自己黑白的心脏图,一边与张医生交流,一边努力想象它在自己体内跳动的样子,他真想问自己心脏一句:你到底怎么回事?

“大致过程就是这些,”张医生结束了自己的讲解,“不过孩子,我得先提醒你,手术费约32万,还有长时间的术后药物费用,而且就算手术成功。可能你也只剩三个月的时间,就现在全球心脏移植手术患者而言,术后拥有较长寿命是很少见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对了张医生,那个给我捐赠心脏的少年现在就在这医院吧?我想见见他。”

“抱歉,捐赠方严格要求保密。”

“行,那我去准备手术了。”唐洛说完起身离开。

张士洋看着离开的唐洛,他对唐洛的平静感到诧异,仿佛自己去做手术就如同买菜一样,让他不知道是好是坏,病人平静一般是因为两种原因:肯定自己没事或不抱有生存的希望,他不希望唐洛是后者。

......

唐洛穿好手术服后躺在病床上,等着面前这个美丽的护士把自己推进手术室。

“小弟弟,你先别乱动哦,我先给你注射麻醉剂。”护士摆弄着手上的针管和药水瓶,她把药水瓶挂在支架上,里面装着淡蓝色的药剂,又轻轻拉起唐洛的手,把冰凉的针管缓缓推进唐洛的静脉,整个过程动作轻柔,仿佛在摆弄一件艺术品。

“这就是RSP药剂的吧?”唐洛笑着说。

护士的肩微微抖了下,“是,又不全是,它在抑制你的异能时也有麻醉作用,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别乱动哦,你说了会配合我们工作的。”

“我说的配合是指调查那个地铁疯子,可没说让你们帮我治病,难道你们早就在观察我?”

“呦呦呦,小老弟,你真不会套话。”

“那就是了,”唐洛叹了口气呆呆望着天花板,“为什么?”

“不知道。”

“为什么监视我?我的病因是什么?我妈妈现在在哪?生我的男人是谁?为什么牺牲一个人来救我?!”唐洛喘着气,胸口微微起伏,他看着眼前平静的女人,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愤怒,自己和妈妈的遭遇仿佛是一件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事,像她丢进垃圾桶里的针管包装一样可有可无。

“前四个问题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最后一个问题我可以实话实说,给你捐赠心脏的人在一次危险任务中受伤严重,就算不给你他的心脏,他也活不了多久。”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唐洛咽了口水,“你的名字?”

“苏颜,苏东坡的苏,颜色的颜。”

苏颜沉默着调节输液管上的齿轮,让药剂流动的快一些,“很多事你现在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一切都是等价交换,你活下去的代价,需要你用一生偿还。”

唐洛盯着苏颜的眼睛,就像清寂的夜空中悬挂的孤月,他看不出来任何的波动,“明白了。”

“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手术服有点冷。”

“一会就不觉得了,我先推你去手术室。”

唐洛躺在病床上,看着头顶不断滑过的日光灯,他想起来一个以前和妈妈玩过的激光射击游戏,那个游戏是妈妈自己编程做的一款十分简陋的游戏,在一个仿佛没有边际的黑色空间内,有一个圆柱形的激光枪,像面前的日光灯一样,和一堆四处飘动的圆形石块以及一个移动靶,玩法就是操控激光枪,调整子弹速度以及质量等参数,在一个极远的距离避开飘动的石块击中移动靶,这个游戏画质粗糙且无聊,但妈妈总是玩的起劲,他记得妈妈说她享受这种通过计算分析命中目标的感觉。

在唐洛印象中,妈妈是一个逻辑性极强,温柔又冷静坚强的人,他记得妈妈十分喜欢做数学题,不过她不喜欢在家里做,她说家里太狭窄了,妈妈经常带着他去城郊,那里有一座修建了一半的残缺公园,人烟稀少,广阔的天空下有一座凉亭,凉亭的四周是成片的荒林,一道溪流从森林深处流出,经过凉亭,妈妈就坐在凉亭里石桌旁研究数学,自己就在凉亭旁的小溪岸边用妈妈用废的草稿纸折纸船。

他想起来妈妈开始告诉他异能人世界的时候也是在那座凉亭里,那天他兴奋的向妈妈展示他的异能:让纸船飞了起来,他仍记得惊讶的妈妈和他一起看着纸船仿佛乘风航行,夕阳金色的光辉仿佛给纸船铺设了一条航道,纸船就在金辉航道上驶向落日。随后,妈妈开始告诉他一些事。

也是在那之后,妈妈变了,她虽然像一个老师一样悉心教导他使用异能,传授异人界的知识,但他仍能感觉到妈妈藏在内心的不安与焦虑。

在妈妈的帮助下,唐洛大致了解了自己的异能:把一个物体或生命体的某种属性抽取出来并可植入进另一个物体和生命体。

“小老弟,张嘴。”苏颜把唐洛推进手术室,从麻醉机中取出一个软管,塞进唐洛的食道。

唐洛想呕吐,但他发现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眼皮越发沉重,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看着眼前白花花的手术灯,想起了妈妈从观景塔跃下时的白裙,他又看了看四周,全是冷峻的墙壁,在陷入沉睡前,他不禁想:这里到底是我的坟墓?还是新生的子宫?

......

张士洋对着镜子将口罩戴好后,前往手术室。

这次换心手术让他压力很大,这是他第三次换心手术,前两次手术虽然成功,但是患者并未获得正常人的健康能力,寿命最长的也不过术后多活了五年。

但这次的患者很年轻,说不定有希望。

不过张士洋略感奇怪,自己的助理呢?都去手术室了?

临近手术室,张士洋看见一位年轻的女护士坐在手术室前的长椅上,翻着一个手提包似乎在寻找什么。当张士洋走进女护士时,女护士突然抬起头对张士洋笑了笑。

那张微笑的脸庞很美丽,让张士洋有些失神,看着女护士的眉眼,他想起了自己久未联系的女儿,那清澈的眼睛又像自己未见过几面的孙女……好久没见她们母女两了,她们过的还好吗?

……

苏颜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胶囊耳机放进右耳后说道:“人我已经都搞定了,监控、手机等电子设备艾莎已经接手,你们可以出来了。”

临近手术室的一间病房突然打开,四个穿着医生服装的人推着一个病床出来,其中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呈三角形保护着病床,病床上躺着的正是马尔斯。还有一人落在最后,提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老式手提箱,弯着腰,看起来像是个老人。

“苏小姐,我们又见面了。”马尔斯咧嘴笑了笑。

“您好。”苏颜看着马尔斯,感觉他今天比以往更加精神抖擞,这让苏颜感到一丝心酸。

“别露出这样伤感的表情,苏小姐,”马尔斯微微一笑后看着正前方的高大男子说道:“克里斯,以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苏颜顺着马尔斯的目光看去,面前的这位叫克里斯的男子十分高大却并不魁梧,虽然是医生装扮,但他的几缕棕发发还是从帽檐钻了出来,一双老鹰般锐利的眼睛观察着四周,透过医生服隐约可见他紧绷的肌肉,随时准备发力。克里斯给苏颜的印象就是:干练,危险。

克里斯并未回应马尔斯,而是环视着周围将他们视若无睹的人们说:“为什么不催眠所有人?”

“这是家医院,我们不能干扰医院的正常运作,请您放心,靠近这里的人都不会注意到我们。况且这样有利于我们隐藏。”苏颜回答道。

克里斯望着苏颜,皱了皱眉,“还是太冒险,我们不需要隐藏,我们需要的是最高程度的安全!为什么不能把那男孩带到我们的医院?”

“这是我的要求,”马尔斯从病床上坐起来活动身体,“现在还没到暴露这孩子的时候。”

“您真的要这么做吗?”克里斯转身望着马尔斯,眼神中充满辽阔的哀伤,“只要有北地森林的帮助,您可以恢复到曾经的巅峰!”

“那又怎么样呢?克里斯,我曾经巅峰的时候难道就成功了吗?不,我一无所成。我们需要的不再仅仅是强大的同伴,而是可以打破死局的棋子!”

克里斯悲伤的看着马尔斯,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这是我们的领袖啊!居然要死在手术台上,他的归宿应该是战场,或是胜利后的荣光!

“好的克里斯,我一如既往地相信你们,”马尔斯拍了拍克里斯的肩膀,“我知道你还有很多话想说,其他人也是一样,但是够了,真的够了,你们心底所有的话我都听见了。”

马尔斯重新躺回病床,“开始吧!”

克里斯将马尔斯推进手术室,与在手术台上沉睡的唐铭靠在一起,他扭头发现张士洋等医护人员躺在手术室角落的地板上,互相依着沉睡,不时有人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

克里斯转身向手术室外招了招手,另外两个壮汉守在门外。

克里斯走近那个弯着腰,畏畏缩缩的人说:“就按之前计划的做。”

“嘿嘿嘿,当然,可以亲手杀死马尔斯可是我的荣幸,伊恩竭诚为您服务!”

苏颜借此仔细打量伊恩,之前出于礼貌并未仔细观察这个奇怪的人。伊恩面黄肌瘦,像营养不良似的,细小的脖子仿佛无法承受他头部的重量,宽松的手术服像是空荡荡的挂在一个衣架上,瘦小苍白的脸上戴着一副圆形黑框眼镜,微微眯着眼,眼中仿佛射出阴冷的杀意,露出兴奋的笑容。更让人不可忍受的是,他始终弯着腰,摆出一副俯首帖耳的奴仆姿态,像是精心侍奉人的刽子手。

“你!”克里斯线条粗放的脸上出现隐约的抽搐,他一把掐住伊恩细小的脖子,手上青经隆起,把伊恩的脖子掐出嘎吱声,而伊恩依然满脸微笑地看着克里斯,喉咙中发出破风箱似的笑声。

“住手,克里斯。可别把我的主治医生掐死了,”马尔斯淡淡说道,然后一脸平静的望着伊恩,“杀死我的是我自己,不过由借你这位最后的暗黑法师的刀杀死我,对我而言倒不算丢脸。只希望你不要像当初我砍你伤那刀那样,失了准头。”

克里斯松开手,任由伊恩咳嗽,喘息,“你最好老实点。”

伊恩一边喘息一边摆摆手,“放心......咳咳......我可是很贴心的。”

“那就开始吧,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苏颜小姐,可以麻烦您把叶子给我吗?”马尔斯说。

“好的。”苏颜走上前,从手提包中取出一个手掌大小,古意盎然的黑盒子,盒子上有着精细的刻纹,在盒子四面勾勒出四副形态各异的莲花图。

“这里面就是叶子吧?”马尔斯问道。

苏颜微微一笑,“不是叶子,是种子。”

马尔斯平静的目光瞬间尖锐起来,打量着面前这位东方女孩,“我一直以为,你们真的在过着隐居生活。没想到你们的影响力远超我的想象。”

“您误会了,我们不过是承蒙先祖遗恩和老爷子的人情求来了种子。”苏颜把盒子放在手术桌上,随后走出手术室,透过逐渐关拢的手术室门,苏颜对这位伟大的战士投出最后一丝崇敬的目光。

看到苏颜离开,马尔斯对伊恩说:“伊恩,把我的骨髓一并移植给那个孩子。尤其是红骨髓。”

“什么!?”克里斯惊讶的快跳起来,“您应该知道,这是违反规定的!您的血脉只能代代相承,移植骨髓很可能会让那男孩拥有你的血脉!”

“你反应太激烈了,克里斯,当初是我的祖先定下了这个规矩,我自然也可以废除。”马尔斯语气依然平静,仿佛在诉说一件无足挂齿的事,可只有周围几人知道这代表什么。

克里斯脸上先是震惊,随后又是担忧,“原来这才是您的计划,我原先一直奇怪,为什么非要是您捐赠心脏,可是校董会那边怎么办?”

“先尽力隐瞒,能瞒多久是多久。不用担心查尔斯,他默认了这件事,不然我早被抓回去了。”马尔斯说道。

“嘿嘿,你就这么相信我吗?马尔斯,”伊恩打开手提箱,摆弄着里面各种各样的的刀具,剪刀和奇怪的药剂,“我答应帮你移植心脏,可没答应帮你移植骨髓,我为什么要创造出一个强大的敌人呢?”

“哦?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你们那个神影会了?”马尔斯盯着伊恩的眼睛,“你自己想想,对你自己而言,这代表什么?一个新的强大的战士会由你亲手创造,他可以成为你打败你哥哥的一个最佳作品。”

伊恩没有说话,继续摆弄着刀具,把两把手术刀互相摩擦,发出嚓嚓声。

伊恩思考了一会,再次露出奴仆的微笑对马尔斯说:“如您所愿。”

“那开始吧。”马尔斯闭上双眼。

伊恩从手提箱中拿出一瓶蓝色药剂,“这是魔兽森林里的蛇豚毒液制成的麻醉剂,毕竟对您而言,普通麻醉剂是无用的。”

伊恩再次取出一个针筒,将药剂吸出,随后将药剂注射进马尔斯的手臂血管。

“您还有几分钟清醒时间,前提是你不抗拒,您还有什么吩咐吗?”伊恩弯着腰,亲切的问道,却带着一股墓穴的寒气。

“原本没有的,被你这么一问,倒是想起一些,”马尔斯看了看克里斯,“伊恩,你先出去吧,一会再进来。”

“如您所愿。”伊恩轻手轻脚的离开手术室并关上门。

克里斯的表情变得很凝重,他趴在马尔斯的床旁,紧紧的抓住马尔斯的手,脸上和额头上都有些潮湿了,因为他知道这是至关重要的叮嘱,胜过他这一辈子听过的其它言语。

“头儿,你还有什么吩咐的?”克里斯颤颤巍巍的询问。

克里斯感到羞愧,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战士,可此时他才明白自己仍是从前那个躲在眼前这个老人身后的小孩。

马尔斯笑了笑,露出一种父亲看儿子的慈爱,“克里斯,你还记得你刚入伍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记得。”克里斯回想起来,当初他们一群年轻人意气风发,自以为可以成为最强大的战士,马尔斯当时是他们的队长,他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还成不了战士,你们的眼睛啊,太蓝了,就像头顶的天空一样,真正的战士,眼睛里是带血的。”

“克里斯,”马尔斯看着克里斯的眼睛,微笑着抚摸着他的脸,“尽管你后来跟着我出生入死,手上沾满鲜血,但是你的眼睛,还是蓝的。”

“我会改的。”

“不,不需要,这样就很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你总是想成为我,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做好你自己吧。”

克里斯紧绷的身体慢慢恢复正常。头儿,谢谢,我都听见了,用心听见了,可求你再多说些吧,再给我些指引。

“还有呢?”

“第二,不要去追查我的计划,该你知道时你自然会知道;

第三,相信查尔斯,虽然我从始至终没有看清他,但他不会伤害你们;

第四,提防苏颜及她背后的华异会,要知道,我的计划原本是绕开了他们,结果苏颜依旧找上门提供帮助,隐居生活?呵呵。

第五,不要过多的干扰那孩子,替我看好他。

第六,记住,世上本无对错,只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以后少纠结于对错,从立场出发便可。”

马尔斯拍了拍克里斯的手,“我能想到的都说了,剩下的,你慢慢来吧。”

好的,头儿,我都记下了,克里斯起身,左手扶右胸,右手做了个脱帽的动作,身体稍微前躬同时点头,对这位战士行了最后的骑士礼后,离开了手术室,并让伊恩进去开始手术。

马尔斯看着伊恩,微笑道:“开始吧。”随后闭上双眼。

伊恩哼着小调,把药剂注射进马尔斯体内,马尔斯感觉到药剂的药效发挥作用,他细致入微的控制自己身体不去抵抗药力,就这样慢慢陷入沉睡,在沉睡的过程中,他看着眼前出现的怀抱婴儿的女孩,女孩微笑,婴儿酣睡,像两个天使。他感受到女孩的长发在微风推动下轻拂他的脸,马尔斯伸出双手,想抱住那两个天使,并喃喃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伊恩看着马尔斯伸出的双手在空中徒然落下,他刚刚在马尔斯的眼神中看见了懊悔,痛苦,自责,最后都转化为幸福的光芒。

伊恩叹了口气,即便是你,也不能死而无憾啊!只是不知道你最后看见了什么?

伊恩从手提箱中拿出一个小黑色玻璃瓶,从中倒出一颗种子,解开唐洛和马尔斯的手术服,把种子放在唐洛胸膛心脏处。

做好准备后,伊恩退了两步,右手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然后双手做祈祷状,嘴中念叨着含混不清,却富有节奏的咒语,像一个游呤诗人般低喃。

随着伊恩的低喃,手术室内也渐渐响起了回应,像一个歌唱团在低声歌唱,又像一群人在低声诉说……最后,这些声音统一起来,变为一种虔诚的祈祷和呼唤。

这种祈祷声中,伊恩的影子变得扭曲,变化,形成了一个和伊恩长相相同,但穿着黑色长袍的二维人物,仿佛是画在地板上的一幅栩栩如真的画。

随着祈祷的进行,那副画开始变得立体起来,仿佛在突破二维的结界,进入三维世界,地板仿佛变成了一张脆弱的纸,二维的伊恩不断挣扎,像一个拼死挣脱绳索束缚的活人,把地板鼓胀到极限,此时祈祷声越来越大,逐渐来到高潮。在这高昂的祈祷中,二维伊恩挣脱了束缚,翻折式拔地而起,面对面站在伊恩面前。

伊恩的头和手徒然落下,身体前倾,仿佛一个牵线木偶,仔细看去,有许多近乎透明的线在伊恩和影子间连着。而伊恩变得越来越萎靡,他的生命力通过细线传递给影子,使影子变得更加逼真和鲜活。

这时,伊恩的的影子开始动起来,他拿起一把柳叶刀,挽起袖子,切开唐洛胸膛种子旁的皮肉,小心的把刀尖的血滴在种子上。

突然,暗黑色的种子开始吸取血肉的营养,开始生根发芽变成幼苗,根脉穿透唐的皮肉,根植体内,随后传来一阵咀嚼声,是幼苗的根在咀嚼唐洛的心脏!幼苗快速长大,变成一个个五彩缤纷的花,花心一下裂开,变成了嘴,随后花扑在马尔斯胸膛上,啃食马尔斯的胸膛,吞下马尔斯的心脏,把心脏咽了下去,从花径到花根,种植在唐洛体内,随后,这朵色彩缤纷的花淡去了所有颜色,变成了枯萎的灰色。

影子伊恩用柳叶刀小心翼翼的切断花根以上部分,只留花根在唐洛体内,随后拿起并打开了苏颜留下的莲花盒,盒中有一枚发出晶莹绿光的种子,仿佛有无尽的生命力。影子伊恩小心翼翼的拿起绿光种子塞进唐铭心脏位置的花根处,种子发出晶莹的绿光,缓慢的恢复着唐洛的血肉,花根也逐渐变形,包裹着马尔斯的心脏,与唐洛的血管融合......

唐洛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自己的卧室床上,身上穿着自己的衣物,室内没有开灯,一抹淡淡的月光从窗外打在床边坐着的老人身上,老人看上去50多岁,脸庞硬朗,头上有着稀疏的白发。

“你是唐秋的儿子?”老人开口问。

唐洛没有回答,他看见老人在翻阅妈妈留下的稿纸,“别弄乱了,妈妈回来还要继续研究的。”

“嗯。”老人郑重的把稿纸按顺序叠好,又压了压边角,装进一个密封袋,起身放在书柜里。

“你没有反驳我,难道你知道我妈妈还活着。”

“我不知道,我只清楚,这世上所有人都可能自杀,唯独你妈妈不会。”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叫赵舟进,你妈妈的老师”老人目光犀利的盯着唐洛,“你最好真的是唐秋的儿子。”

唐洛没有理会老人,他坐起身解开自己的外套,没有在身上看见任何手术痕迹,“我的病好啦?”

“嗯,好了,收拾东西,该走了。”

“去哪?”

“普林塞尔学院,你妈妈应该同你说过。”

唐洛耸耸肩,“没有,事实上,我对你们所知不多。”

赵舟进面无表情的盯着唐洛,突然笑了笑,从怀里突然掏出一把手枪,朝着唐洛射击。

“砰,砰,砰。”三声枪响,三发子弹擦着唐洛的脸和头发射进他身后的墙内。

唐洛用力的抓着床单,缓解手臂的颤抖,平复内心的慌乱,尽力不表现出来,刚刚,他真以为赵舟进会杀了他,子弹溅起的墙渣打在他脸上,他耳朵里似乎还回荡着子弹的呼啸声。

“不要欺骗我,小子,”老人如西部牛仔一样吹散枪口的硝烟,“我说过,我是你妈妈的老师,我了解你的母亲,她肯定告诉了你很多很多,比如异人世界的详细情况等等,这次是警告,下次,再对我有所欺骗,你真的会死,现在,带上你的行李,上路。”

唐洛吸了口气,下床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巨大的行李箱,“我早准备好了。”

“那就走吧。”老人起身打开房门,唐洛看见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仿佛刚才的枪响也没能吵醒他。

“陆峰,起床了!”老人直接把枪甩在男人脸上。

“知道了,老赵头,”陆峰打了个哈欠,把枪拿起来,“我靠,你怎么不上保险就扔我脸上,万一走火打死我怎么办?”

“打死最好,你命硬的让人讨厌,你先带这个小子走,我随后到。”

“好嘞!”陆峰收好枪跳上前,拍了拍唐洛的肩,拿过唐洛的行李,“走吧小子,我们先去车库的车里等着。”

......

赵舟进推开房门,Eve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嚼口香糖吹泡泡,一个女人双肩被两把武士刀钉死在墙上,喘着气,发出若有若无的呻吟,鲜血染红了衣裳。

赵舟进来到女人面前蹲下,用手指挑起女人的下巴看着她的脸,“张茜,好久不见了。”

“呵呵...我现在叫罗茜。”女人挣脱赵舟进的手,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真没想到我们再见面是这个场景,当初你和你姐姐差点把我杀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我们还算仇人,你姐姐的死跟我有关。”

“我都已经放下了。”

“那你为什么在这?在那孩子身边?”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赵舟进拍拍手站起来,看见墙上罗茜与学生的合照,“那孩子我带走了,你唯一的选择就是当好你的老师,你已经尽了责任,敢拦我,死。”

说罢,赵舟进挥挥手走出房门,Eve来到罗茜面前,双手抽出武士刀,刀上没有任何血迹,发出如同雪花般的柔润光泽,她双手一旋将刀收回在腰间的刀鞘。不顾痛苦低哼的罗茜离开房间。

......

走出电梯,唐洛发现停车场这里停满了各种车辆,有一部分已经发动,使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味道。车排之间有很多人或站着或走动,这里光线昏暗,只在远远的一角有灯亮着。这些人都是黑乎乎的影子,只有借助一些车辆的车灯可以隐约看出这群黑影已经包围了这里。

陆峰带着唐洛在两排汽车间穿过,尾灯的红光和穿过车间缝隙照进来的灯光照在唐洛和陆峰身上,使他们的身影以不同色彩时隐时现。

陆峰把唐洛带到了一辆车前,拉开车门让他进去。唐洛坐下后发现,这车内部宽敞,但车窗狭小,从窗的边缘可以看到厚厚的车壳。这是一辆加固型的车,窄小的车窗玻璃透明度很差,他猜测这是辆防弹车。

“小子,别怕,抽烟不?”坐在驾驶座的陆峰递给唐洛一只压扁了的烟。

“不,不抽。”

“行,”陆峰自顾自的给自己点上,深吸了口烟,竟像喝水一样把烟咽了下去,“小子,放心,跟着我们,你绝对安全,等老赵头办完事过来我们就走。”

不一会,唐洛看见那名叫赵舟进的老人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腰上别着两把武士刀的年轻女孩走过来坐上车,赵舟进坐进副驾驶,武士刀女人坐在自己旁边,唐洛不得不往旁边挪一挪。

陆峰又深吸口烟,然后把剩下的烟丢在车外,对周围人大喊:“出发!”

这时,车库一侧的车辆开始鱼贯而出,当相邻的车开走后,陆峰驾驶车跟着它们,后面几辆车又跟着陆峰,一个声势浩大的车队出发了,陆峰拉上了两边的窗帘,这样唐洛就完全看不到车外的情况。唐洛刚好奇的用手摸了下车窗,就感觉自己的腰被狠狠的捅了一下。

“哎呦。”唐洛扭头一看,旁边的女孩正用刀鞘抵着自己的腰。

“坐好,别乱动,尤其是你的手。”女孩淡淡说。

唐洛举起双手表示投降,一路上,陆峰的步话机响个不停,但唐洛听不清在说什么,陆峰时不时回应一句。

“你好,我叫唐洛。”唐洛微笑着向旁边的女孩介绍自己,从他上车到现在,女孩的刀鞘抵着他的腰快半个小时了,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Eve。”女孩简短的回答,唐洛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是她的名字。

“好新颖的名字,你平时......”

“闭嘴。”

唐洛感觉腰上的刀鞘又捅深了一点,闭上了嘴,车里陷入沉默。

唐洛感到奇怪,一路上车开得非常顺,一次也没有停下,大概开了一个小时,车停下了,陆峰下次为唐洛打开车门,唐洛发现面前有一架大飞机,看起来像是客机,但他看不见任何的航空公司标志,登机梯就在车门口,唐洛一行四人沿着登机梯进入机舱。

三名空姐迎接他们,带着他们走过前舱,看上去是客机的样子,有四排座椅坐着全副武装的保镖,进入中舱后,唐洛看到这里有一间相当宽敞的办公室,还有一个套间,透过半开的门,唐洛看到那是一间卧室。唐洛猜测,像这样的专机,国内可能没有几架。

一名空姐走到赵舟进面前鞠了一躬,“赵老您好,请你们随便坐,但一定要系好安全带,千万要注意,不只是在起飞降落时,全程都要系安全带,睡觉时也要把床上的安全睡袋扣好;不要在外面放不固定的小物品;尽量不要离开座位或床,如果需要起来活动,请一定先通知机长。这样的按钮就是送话器开关,座位和床边都有,按下后就能通话,有什么其他需要,也可以通过它呼叫我们。因为为了安全,我们有可能做特技飞行,饭菜我们一会送上来。”

空姐走后,唐洛来到一个靠窗的沙发坐下,刚系好安全带Eve就走过来挨着他坐下,熟悉的刀鞘感又出现在腰上,唐洛很想和女孩商量下换个座位,换一边腰捅,但看着女孩刀锋般的侧脸他打消了念头。他四下看看,除了窗子是圆的,有窗的那面墙有些弧度外,一切都是那么普通和熟悉,很快引擎的轰鸣和微微的震动提醒他飞机发动了,飞机正在向起飞跑道滑行,几分钟后,随着引擎声音的变化,超重使唐洛陷进沙发中。来自地面的震动消失后,办公室的地板在他们面前倾斜了。随着飞机的上升,唐洛望向窗外,这座城市依然在黎明前的黑暗沉睡,但他已经提前看见了在天边的初阳,初阳把一束晨曦从舷窗投进来,唐洛看着自己布满阳光的胸膛,突然想起自己摆脱了一次死神,现在的太阳是昭示着他的新生,还是又一次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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