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惫的身子,洪楝站在淋浴间里。
大姐嘱咐过她不要洗澡,但是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失去孩子不过几个钟头,她甚至觉得他仿佛还在贪恋着她自己身体里的余温,还在舔舐她的骨血。
没敢放声决堤的律师哭泣,只能将花洒开到最大。以冲刷屠宰场的模式,试图冲刷无尽的悲哀。
几天前她才第一次听到孩子的心跳声。如今已经离开了她。
这一夜噩梦不断。洪楝昏沉沉地醒来时,才发现沈明科竟然在身边躺着。
侧着身子面朝里面,只占一小半的床,楚河汉界分明着。她没有弄醒他,轻手轻脚地起身。
门外的小女佣窃窃私语,说先生都快天亮了才回来。
“你昨晚去哪了?”
身后冷然传来一声质问。洪楝回过头,见沈明科已经坐起身来。
他的头发压了一角,翘的有点夸张,显然是洗完澡未吹干就睡下了。
“我去学校了,有个讲座不想错过。”
随便丢了一句话来敷衍,身子往电视柜那边靠了靠。想要将昨天放在那里的药包藏起来。
沈明科似乎没有多怀疑。洗漱,剃须,然后整好衬衫。
“领带,亮新色格纹的。”
他向着洪楝把手一伸。洪楝弯腰有点困难,但她还是拉开橱柜找出一条整齐叠放的领带,递给沈明科。然后小心翼翼地问。
“如果你今晚也不回来的话,我把干洗好的衬衫帮你打包两件好吗?”
“不用试探我。”
沈明科站在洗手间的洗脸盆池前,倒映的镜像里,传递岀一声疏离的冷笑。
“我高兴回来,还是高兴住在她那里,和你没关系。”
洪楝没再说话,只是扶着门边等待着。她本来就是要进去换卫生巾棉的。
而在两人早已形成的不对等关系里,她甚至像个妻子一样请求丈夫动作快点的权利都没有。
捂着小腹,她想出门去用客房的洗手间。一股暖流沿着大腿汹涌而下,晕眩着靠墙才能站稳了身子。
“你又怎么了!”
沈明科看着她污秽的双腿,厌弃地皱起眉头。
“来个例假而已也能发挥装个林黛玉。哼。”
洪楝摇摇头,抿住惨白的嘴唇。
“我没事。”
“自己擦干净。不要样样事都指望佣人。沈家的长媳也该有点分内的责任。”
站在洗手间冰冷的地面上,听着身后男人摔门的声响比丧钟都绝望。
“明科!”
洪楝垮了一步推开门,冲他喊了一句。
“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说。”言简意赅,不想跟她多说一句的样子。
“下周,学校那里有面试会。我听说沈氏集团也有专场,我想去应聘。”
洪楝是G城一所理科大学的研究生,主修日用化学。
她并不确定沈明科这一走,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如果今天不说,就只能背着他去应聘。但洪楝实在不想让香薰店的事重演一遍。
“不行。”
沈明科的反应在洪楝的意料之中。
“钱不够用的话,下次可以在床上卖力点。兴许我一高兴,再多给你几张。”
嘲讽的话没有意外地从他嘴里吐出。
“沈明科我是认真的!”
洪楝深吸一口气,做着最后的努力。这些过分羞辱的话语饶是千百次钻入心扉,却仍然无法真正让她释怀和免疫。
“我学术很好,跟沈氏的项目很对口。我可以自己走面试流程。而且之前……爷爷也说过,他很欣赏我的专业,希望我毕业后能进公司效力。”
“别拿老爷子压我。现在的沈氏,是谁当家,你最好搞清楚。”
沈明科挽好袖口,转过头来。
“不过你也可以试试看。能活着进来,我保证不了你能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