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在国民政府时期——北平的一条巷子里。刚刚打完了战，北平里里外外还散着尘埃，捡煤球的丫头在九条巷前儿的沟渠里拾了一块儿表。丫头东看看西看看，觉得这个西洋玩意儿吧唧吧唧像是里面有一个小人儿。
丫头去找石头，石头爹是打铁匠，沙沙索索像是修罗道。丫头颤抖着在门口小声喊石头，石头爹瞪着她问做什么，丫头转了转眼睛机灵地回答道：“九爷家的文华二小姐喊石头帮忙烤核桃。”石头爹朝屋里吼了一嗓子，石头像是一只猴子一般灰溜溜地跑出来，绕着道从他爹背后跑，还是被石头爹背后一脚踢在屁股上：“你整天铺里的活不好好干，净给人家白忙活！”石头抱着屁股，喊了一声“走啦爹”和丫头头也不回的跑。
跑到巷子口，石头抱怨道：“丫头，你下次能不能换个好点的理由，每次都要我爹打！”丫头没听进去，把表摸出来朝他晃了晃：“你看我捡着的！”石头“哇”了一声，被表身金灿灿的光吸引住了。他用手摸摸捏捏，惊叹：“比我爹磨的斧子还好摸！你在哪里捡的？”
俩人来到九条巷，栓子家的那条大壮吠起来没完没了的，他们一般都从竹林里转，刚刚走进竹林，就听到了有大人在沟边说话“找着没”“再找找”，两人一拍脑袋：丢表的找回来了。
丫头便要送过去，石头一把拽住她：“你干啥？”“我把表还给他们呀。”丫头老实说。
“你傻呀！”石头急道：“又没有人看到你捡了表，卖了它你就能上学了！再说万一你过去，被他们当做是偷的表怎么办？”
丫头被“上学”二字说愣了，丫头没有爹娘，跟着瞎眼的奶奶过日子，生活艰难的像走地狱，奶奶年纪大了眼又不好，只能每天去捡柴火维生，丫头就捡煤球卖给收货的，平时有吃的就吃一顿，没吃的就饿着，饿的受不了了奶奶就挨家挨户要点饭。小伙伴石头可以上学了，丫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馋石头的绿色新书包和泛着黄边的课本，丫头可想上学了。
仅仅犹豫了一会儿，丫头就下定了决心昧了这表，毕竟上学的诱惑最大。两人躲在竹林里继续听了一会儿才出去，那些男人别的什么也没说，就反复着“找着没”、“再找找”。石头推了推丫头：“卖吗？”卖肯定要卖，就是能卖到哪？被抓了怎么办？石头说道：“先打听打听。”
柳树下的石板是村里妇女老太最爱聚的地方，在饭后女人们拎着马扎围在柳树下拉家长，谁家孩子上了学，谁家媳妇儿长相，凡所应知，无所不知。石头早早地爬到柳树上，丫头爬不动，石头让她先回家等着。
“半响儿那几个兵爷干什么来的？”
“你不知道！好像是来了当官的，丢了贵重的东西！”
“什么贵东西，金锭还是银子，可别发怒找咱老百姓麻烦！”
“好像是啥西洋玩意儿！不过咱也不用怕，他们拿人撒气也撒不到咱们头上，他们是从九爷家出来丢的，现在准时折回去问候九爷了！”
“唉，我怎么听说，是那洋鬼看上了二小姐，九爷不让，他们故意找茬儿！”
“假的吧，文华才多大，还没我家三妮儿大呢，也就白灵点。”
“洋鬼要么叫洋鬼呢，就这么不害臊！”
“那我得嘱咐嘱咐我家三妮儿，见着他们躲远点儿！”
“你怕啥，人家可还看不上你家的土丫头，地主家闺女多水灵啊！”
石头觉得事情不对劲，从树上溜下来跑出去和丫头说。
丫头听着，心中更慌了，这要是因为这只表连累了文华，她就是上了学心里也不安啊。
“你可仔细想想，文华有她爹护着，你可什么都没有了。”石头劝她。
丫头铁了心不能害别人，不管石头了，揣好怀表就往巷子外跑。
石头咬咬牙又跺跺脚，还是跟了上去。“丫头，等等我！”
一口气跑到九爷宅子前，她还有些气喘，迟疑了一下就要往里进，看门的叫住她，质问：“干嘛的？”
“我，我送……”丫头被吓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要说实话，这时宅子里面有声音传来：“怎么了？”文华走到门口，看了一眼脏兮兮的丫头和邋里邋遢的石头，轻哼了一声，对看门的说：“来找我玩的，就进来吧。”文华说完扭头昂着头往里走，像是故意做个他们两人看似的。
“我们不是来找你玩的，是来你家送东西。”丫头跟在后面，小声说。
“嗯？送什么东西？”文华转过身来，抱着胳膊打量他们两个。
“你看！”丫头从怀里摸出金闪闪的怀表，文华只看了一眼就神色大变，她忙上前一步将表塞回丫头的衣兜里，抓她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
丫头奇怪地抬起头，竟看到文华的脸都白了，“怎么了？”石头多嘴问道。文华推了二人一把，严肃地说：“先到柴房里说。”
柴房是九爷家堆放柴火砖块的地方，之前丫头帮奶奶来九爷府里送柴，就是在这里和文华撞的面儿。九爷一般是不许文华和外面的野孩子玩的，所以他们就只能在柴房玩儿。
“这块表不能还给洋人！”
确认柴房周围没有别人后，文华马上开口告诉了他们。
“为什么？”他们不解。
“我都听到了——”文华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严肃地说：“洋人用这块表，是来害我们的！”
“你真逗，这表又不能吃人！”石头表示不相信。
“它就能呢？”文华低着头，咬着下唇，一点都不开玩笑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