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案件非常清晰,但这种清晰背后疑点匆匆。
隔离区虽然提倡对感染者进行有限救济,但聚居区中很多人并不认同。陆文海的慷慨招致不少非议。
1号农场被毁,粮食供给缺口增大,这种非议已影响到陆文海的声望。有人浑水摸鱼在所难免。
农场管理处贪墨行为,是众多不满的一种,是对陆文海倡议的挑衅。对李和背后支持者来说是打击陆文海。
这类行为较普遍,包括蔡温武、张果脯在内都对此睁一眼闭一眼。问题是偏偏这个时候发生命案。
“未免太巧合了。”蔡温武感觉案件太过顺利。尤其他们准备调查布鲁斯·李时人却突然死了。
更可疑的是,一个刚到聚居区的荒野遗民,如何绕过农场守备,精确找到布鲁斯·李的办公室。
李虽然是文职人员,但也算魁梧。感染者行动力本身就弱,体力、力量、精神状态都低于正常人。杀人者和死者没有任何搏斗的痕迹。
“肯定有内鬼。”这是三人共同的判断。
“问题是内鬼是会是谁,牵涉面会有多广?”整夜未睡,蔡温武面露疲惫,但依然思路清晰。
蔡温武需要新的方向,她转而询问陆文海:“那批随行的感染者还在隔离区吗?”
蔡温武的话让陆文海眼睛亮了:“昨晚还在,应该中午就会离开。我们得赶在他们离开之前截住他们。”
“文海,你跟我一起。”她面向张果脯建议道:“果脯,能不能从委员会那边入手,看看有没有线索。尸体偷运出城到布鲁斯·李之死,没有顶层权力的介入,很难做得成。”
张果脯对蔡温武的提议表示默认。
三人分开后,各自行事。
蔡温武和陆文海达到了隔离区时,正好碰倒神色凝重的何小川。何小川先开口:“老师您怎么整晚都没回。我正要去找你。”
“不急。我问你,遣返的感染者他们还在不在隔离区?”陆文海打断何小川:“我有重要的事处理。”
“原本今天走,不过他们昨晚离开了。”何小川有些奇怪:“应该是昨晚后半夜走的,找他们做什么。”
“后半夜?”陆文海和蔡温武的目光彼此颇有深意的碰了碰。
线索断了。
有人有意把布鲁斯·李这条线索给堵死了。他们处处被动。杀人者现场不走,同样有拖延时间的嫌疑。
尘暴临近,不顾危险选择在这个不正常的时间点离开,能说明很多问题。
蔡温武依然不死心:“我去他们住处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找到点线索。”
陆文海没抱期任何待,既然对方能在这些事情上做到滴水不漏,就不会给他们留下明显把柄。
陆文海打量着何小川凝重的神色,没有和蔡温武通行。
两人分开后,陆文海问何小川:“你是准备去找我?什么事?”
何小川欲言又止,这时候望向西面。隔离区的西面,不过两百米处,是警察暑。
有人从警察暑出来,正在走向隔离区。这次轮到陆文海疑惑:“这些狗腿子来隔离区干什么。”
警察暑是治安部门的分支。但不归陆温武辖制,是分权平衡的结果。警察暑名义上对内管理纠纷,其实是搅屎棍。经常被拿来插手治安部门的事务。
“我让他们来的。”何小川鼓起勇气道:“您还记得那批失窃的物资吗?昨晚在我们隔离区找到了。”
“然后呢?”陆文海有不太好的预感。
“是小豆皮找到的,然后他自作主张,将物资分发给了大家。”何小川不安的说:“这事隐瞒不了。”
“所以你向警察暑举报,而不是去找治安队?”陆文海神色肃杀。
“如果我选择向治安队举报,以我们跟蔡温武的关系,不但会让蔡温武很难做,还会让她陷入麻烦的境地。”何小川分析道:“盗窃战备物资是重罪,如果蔡温武包庇我们,她会被去职。”
有意向警察暑举报,而不是治安部门,是何小川特意的选择。
一是堵外人嘴,二是避免给背后有心人落下把柄,他想把事情一次性解决干净,屁股上不留屎。
盗窃战备物资,处绞刑。包庇偷窃者,重罪,帮助偷窃者分销赃物,罚苦役。
何小川即不想陆文海与此有有任何瓜葛,同时不想蔡温武因这件事失势,谁都知道,陆文海和蔡温武两人抱团,是他们能在委员会屹立不倒的唯一原因。
何小川知道陆文海护短,擅自替老师做出了这个最艰难的决定。但此刻,陆文海显然不领何小川的情。
小豆皮是隔离区的合格感染者,十三岁,平时会来听陆文海的课,同时为何小川、蔡小七做些文案工作。
作为“尘环”计划的备选者之一,小豆皮虽然没有尘埃血降指标,但也是重要的观察样本之一。
这类合格者被陆文海视为宝贝。某种意义上,小豆皮与何小川、蔡小七甚至还算的上同门师兄。
“有人泼脏水,你就敢把脏水喝下去?”陆文海质问道:“他们想要栽赃嫁祸的对象是我,你真以为一个小豆皮他们就善感罢休。”
“我们没得选。”何小川觉得自己没做错,面对陆文海的咄咄逼人,他没有退让“考虑到隔离区和老师的处境。”
何小川继续辩解道:“老师如果您要是护着小豆皮,可没人护着您。隔离区可以没有小豆皮,但至少现在绝对不能没有陆文海。即便是失去实权的陆文海也不行。我这么做,就是最优解。
陆文海看着有点陌生的何小川,看着他脸上那片灰色,一种奇怪的念头油然而生:“这又是逻辑选择的结果吗?”
“这是最合理的选择。”何小川觉得自己没做错。
陆文海叹了口气,既疼又恨的摸着何小川的脑袋,粗鲁的拍着他的脸:“人所以为人,是因为有感情,有人性。人不是计算机,不需要什么事都讲究逻辑与合理性。”
陆文海觉得有些累,没有理会何小川欲言又止的痛苦,他望着前面的那幢白色小楼,有些无力的向家中走。
他走到一半,回过头,有些慈祥的笑,笑中带涩:“你先去把小家伙安顿好,她刚来,待她好点。”
陆文海指的是白静庭的妹妹,白安娜。
何小川看着眼前的老人,原本清晰的逻辑和推论变得苍白起来。他从来不会对自己的选择有任何怀疑。只是这一次,他对自己所做的决定感到模棱两可。
“我错了吗?”他扪心自问,却找不到足够令他自己信服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