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极快。
苏引只看见一道黑影,陈太平已跃到面前,两只爪子抓着长刀,一声厉啸劈下!
“铛……”,杨林拔刀,飞身荡偏长刀。
苏引也急忙掐诀,剑指往陈太平一指。“轰”的一声,两团火球砸在陈太平身上,炸出漫天火星!
陈太平身子晃了晃,双爪捉刀,又是一刀劈下。
杨林身子一侧,瞥见身后的庄采菽,吃了一惊。他纵步上前,右手举刀,左手抓住刀背,急忙向上一架。
“铛”的一声,长刀劈在雁翅刀上,杨林被劈的身子一晃,膝盖发软。
苏引见此,舍了法决,双掌猛地向陈太平一推。灵气骤然爆发,汹涌澎湃,宛若巨浪一样扑打在陈太平身上。
陈太平被打得脚下一晃,身子摇摆着,向后退了两步。
杨林抓起庄采菽往门口一推,喝道:“就在这呆着!”纵身飞起,一刀劈向陈太平面门。
陈太平仰起脸,突然嘴里喷出一股黑气。那团黑气浓黑如墨,凝练如枪,笔直的撞向杨林咽喉。
杨林一惊,急忙咬住舌尖,欲施展天赋神通。却听“刷”的一声,一堵晶莹剔透的冰墙挡在他面前。
黑烟撞上去。“砰!”的一声,冰墙炸成无数碎片,一块一块落在地上叮当乱响。
就这一缓,杨林趁势一脚踩在陈太平胸膛,用力一蹬。
陈太平向后仰了仰,长刀撩起,刀尖挨着杨林裤脚划过,“嗤”的割下一块碎布。
杨林惊出一身冷汗。
苏引不敢再留手,双手掐动,往杨林脚下一指。清风徐来,托着杨林猛地向上一飘,避开陈太平的左爪;紧接着,他默念法咒,指向陈太平脚下的地面。
粗如拇指的青藤如雨后春笋般疯狂长出,一条一条将陈太平双脚紧紧缠住。
陈太平嘶吼着,用力一挣。
“啪、啪啪、啪”,青藤断裂。
苏引掐诀,再往他脚下一指。
越来越多的青藤长出,顺着陈太平脚踝不停向上攀爬。
陈太平挥舞长刀,割草般砍断向上伸起的青藤;左手更如同铁爪,抓着腿上的青藤用力撕扯。他扯断的越多,这些青藤就长的越多。一根一根,一条一条,争先恐后,犹如决堤之洪从他脚下往上涌。
苏引的额头满是汗水,双手掐诀越来越快。
陈太平脚下的青藤疯狂生长。他头顶也长出青藤,突然垂下,将他两条胳膊紧紧缠住。
他发力一挣,刚刚挣断,又有数根青藤垂下,前仆后继,如毒蛇似的缠住他的手腕。
杨林在一旁都惊呆了,看向苏引的目光充满忌惮。都说如今是末法时代。天地间灵潮衰退,修行难继,许多禁咒、秘法消失。但没想到,还是有修士,由于天赋、悟性,拥有超脱世俗的力量。
苏引停了一下来,不停喷着粗气。
庄采菽忙过来扶住他,关切的问:“师兄,你没事吧?”
苏引摇下头,“我没事。”着急的问杨林,“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要出城!”
杨林道:“我也不知。”看了眼被捆成蚕蛹一样的陈太平,心里叹气。
七郎,李文定,真的是你的心魔么?
陈太平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似乎是一座山岗,荒芜的,凄凉的山岗。山岗上堆满坟头,新的,旧的,被野狗刨了的,一个连一个,一冢挨着一冢。
他很害怕。他似乎还是一个小孩。孤零零的,眼泪汪汪的站在坟冢中间。他想哭,但不敢。他想走,却不知道去哪里。他想父亲了,也想母亲。他想回家。他好想回家。他想喊阿大、他好想妈妈……
他不敢喊。也不敢哭。他就站在那儿,孤独、茫然、绝望……
后来,来了一条大黑狗,叼了一个馒头给他吃。
后来,有人跟他说,小孩,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记得,要叫我师傅。
师傅,师傅……
陈太平嘴唇翕动着,呢喃不已。
庄采菽竖起耳朵,喜道:“师兄,师兄,你看啊,快看,陈大哥在说话。我听见了。”
杨林道:“是吗?”走到陈太平身边。
苏引跟着过来,凝神倾听。
三个人都清楚的听见,陈太平轻轻的喊着:“师傅、师傅……”
杨林拉下陈太平脸上缠得密密实实的青藤,发现陈太平两只燃着绿焰的眼睛已经闭上,呼吸平缓,似乎已进入梦乡。
他喊了两声,“七郎,七郎……”
庄采菽凑过来,喊道:“陈大哥,陈大哥……”
杨林又道:“陈太平,陈太平……”
陈太平?我叫陈太平?他仰起小脸,孺慕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是的。记住了,你以后就叫陈太平。
好的,师傅。
这是你二师兄。
二师兄好。
这是你三师兄。
三师兄好。
他偏着脑袋,看着堂上站在师傅身边的五个师兄,想着师傅说的话,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我有家了。他想。嘴角露出微笑。
这不是你的家,你是野种。
这是我的家。
不是!你是野狗叼回来的。
你是妖怪!你是妖怪!
我不是!他站在街头大喊。但没人理他。没人在乎他的喊叫。就像没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那些人依然对他指指点点,说他是妖怪,说他是捡回来的杂种,讥讽他,嘲笑他,鄙夷他……
我不是妖怪!他抓住一个人的衣襟认真的说。
那人不理他,似乎因为他太小了,看不到他,脚步匆匆的从他身边走过。
我不是妖怪!他对另外一个人说。
另外一个人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他孤零零的站在街道中间。身边的行人如潮水般从他身边流过。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慢慢长高,慢慢学会沉默,慢慢双手充满力量。
他站在街道中间。那些行人惊恐的躲着他,避着他,看着他的目光再无讥讽、嘲笑、鄙夷……
他觉得难过。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打碎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他开始习惯独处。开始一个人去荒原上闯荡,奔跑,去向野兽展现自己的力量。他开始越来越喜欢这样的生活,也开始越来越容易暴怒。
后来,他杀人了。杀了很多很多人。
鲜血流淌到他的脚下,营地里到处都是尸体。
有人在喊:“妖怪,妖怪……”
有人在哭泣,哀求……
有人说,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对了,那个叫哀求他的人叫李文定。
李文定,呵,都是因为你!李文定李文定……
陈太平大喊着:“李文定……!”突然睁开眼睛,眼神亮得吓人。他茫然的扫了眼密室,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