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煌端坐在案几之前,借着晨光翻看着一本纸张泛黄的古籍,他忽地有些庆幸,之前炼剑时学习的理论知识皆是来自和这些差不了多少的古籍,书上的字句他连蒙带猜竟是也能读懂。
“呦,师弟,六合剑谱。”孟川忽地跳到他身后,掀起书的封面看了看,感叹道,“你这也太卖力了吧?”
陈煌抬起还沉浸在书中的脑袋,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不是吧师弟,我听郎姜说你之前失忆了,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性情大变,你这为了装自己要重新做人也太卖力了吧?”孟川在他身旁坐下,颇为意外地说道。
陈煌耸了耸肩,懒得与他多费口舌。
孟川拍了拍他的背,“下毒之人一定没想到,你本就是灵谷山大毒瘤,这下好了,以毒攻毒,毒性消退,倒是造了一个好人陈煌来。”
“陈公子,太子殿下来信。”粟麟走进屋内,双手递上一封信来。
陈煌接过信,三两下撕开,看了一眼就皱了眉头,将信递给孟川,不客气道,“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鉴器大会,尘昏,凤凰的?”
孟川凑近一看,一脸诧异,“什么?暗场居然要拍卖隽凤大师的尘昏和凤凰?如此神剑怎么能用那黄白之物来衡量,暴殄天物啊!”
陈煌挑了挑眉,听起来像是两柄很不错的宝剑。
“总之,就是太子殿下要你前往栖霞镇,在即将召开的鉴器大会上,用尽一切手段拿到那两柄剑,若是没有拿到,请你每日泡温泉,咦这是什么意思?”孟川奇怪道,将最后两句念了出来。
陈煌一下被呛住,咳了好几声,这每日泡温泉可还得了,身上怕不是得褪掉好几层皮。
“没什么意思。”陈煌将信收了起来,又偏头看向他,“鉴器大会是什么?”
孟川眼珠转了转,“跟师兄就别演了吧,就一群老友凑一块儿露个富,彼此恭维一下喽,不过后来逐渐吸引一些有志无门的游侠前往,看看能不能得哪位位高权重的贵人赏识,收做门客。”
陈煌点了点头,听起来这鉴器大会就像是古代游侠的求职大会。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起,就有了暗场这一说,会拍卖一些来历不明的剑,有优有劣,全凭运气喽,像今年这样,会有如此有名的剑被拍卖,还真是奇怪。”孟川停顿了一下,复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呢,今年依旧是那袭老的泷衣山庄举办,鉴于你前几年的优秀表现,你早就位列袭家的拒客名单,你这次恐怕得采取些非正常手段。”
陈煌平白无故生出一股无奈来,他怎么就这么悲惨,他叹了一口气问道,“我都对他们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打碎了几个古董花瓶,刺伤了几个富家子,还顺带轻薄了袭老最宝贵的孙女。”孟川偏头一笑,对上陈煌生无可恋的表情又说道,“最后一条是我骗你的,袭老的孙女外出修习了,你根本见不到她哈哈,虽说困难重重,不过没关系,师兄自然是有办法带你进场。”
“小姐,小姐。”
潇潇从马车上下来,向着对她行礼的护院微微点点头,扶她下来的晁恩轻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来,没想到这泷衣山庄如此恢弘大气,着实佩服。”
潇潇笑了笑,“这泷衣山庄四个大字出自先皇之手,祖父为先皇铸了一辈子的剑,如今年迈,对着他那些宝贝还是爱不释手,哎,可惜我们个个都不成器,没有一个人继承了他的衣钵。”
“不能这样说,潇潇师妹已经很努力了。”晁恩安慰道,“我们进去吧,虽说暗场是在晚上,但是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可别让某些宵小之徒惊扰到师妹了。”
潇潇扭头看向晁恩,点点头,忽又稀奇道,“西凉人?”
晁恩顺着潇潇的目光回头看去,确实看到两名打扮奇怪,腰系弯刀,蓄着小胡子的人拍马前来,停在山庄门口,和看门护院说了两句话,递出一个邀请函来,很快被恭敬地迎进去。
“我竟是不知道,几年没回来,祖父都邀请西凉人来参加了,真是令人诧异。”潇潇感叹道,提起裙子来,“走吧。”
“你确定真的能行吗?我怎么觉得大家看我们的表情跟我在灵谷山的时候如出一辙啊?”陈煌心虚地凑在孟川耳边说道。
“哎你就放心吧,在灵谷山那样看你是因为你是陈煌,而这里是因为西凉人奇怪的打扮,别忘了,我们的邀请函可是来自皇家,西凉使臣领略大齐风采,特批的!”孟川抚了抚自己的胡子,一本正经道。
陈煌弯了弯嘴角,又跟着引路的小厮走了几道弯,眼前是一片开阔地,中间种了一棵梅树,正迎风怒放着,周围一圈都是房屋,小厮欠身开口道,“从左往右依次是瓷器、玉器、青铜器、铁器以及杂项,请两位尽情欣赏。”
说完便离开了,陈煌透过开着的窗户看了看,里面人头攒动,这完全就是古玩市场的既视感啊。
“走吧,随便看看,反正怎么看都不是你的,等到了晚上才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来告诉师兄,有什么计划吗?”孟川拿肩膀撞了撞他,一脸期待。
陈煌被撞的一个踉跄,回头瞪他,“哪有什么计划,拍卖自然是价高者得,太子殿下那么有钱我就往上加价好了。”
“我可不相信你没有计划,哦对了,信里还有一句,说是这次钱从你府上出,就当送他的生辰贺礼了。”孟川挑了挑眉头,丢下这句话一溜烟跑了。
陈煌张了张口,赶紧又把信摸出来仔细查看了一番,还真有,他将信叠好,不禁又思索起来,定远王府应该也挺有钱的吧,这莫名其妙的心痛是为什么啊?
他接着朝前走着,走马观花样地看过瓷器区,玉器区,刚转到青铜器区,身后忽然传来“让让,让让”的声音,一队人从他身侧挤过,脚下不稳,往前摔去,半路被人扶了一把,只是姿势很奇特,他身体前倾,屁股撅着,那人双手扶住他的胳膊,言笑晏晏。
“兄台可还安好,这傅家公子出场的排场未免有些太大了,可撞到这远道而来的客人了。”晁恩使了力助他站稳,又恭敬道,“我代他向西凉使臣赔罪了,大会人多还请多担待。”
陈煌哈哈一笑,故意装普通话说的不太标准,“不打紧,我结实,没事。”还顺带锤了锤自己。
晁恩微微一笑,“如此甚好,说来我对这些青铜器,铁器还算较为了解,不如就由我为使臣讲解讲解?”
陈煌心道,我自小就是在铁器,青铜器中摸爬滚打长大的,还用你讲解?他呵呵一笑,鞠躬道,“麻烦了!”
“那就献丑了,哎,瞧我这记性,还未做自我介绍,我姓晁名恩,兄台如何称呼啊?”晁恩带着他往前走,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
陈煌侧目想了想,“耳火。”
如此奇怪的名字,晁恩却没怎么惊奇,估计是他西凉人的身份,让人觉得什么奇怪都变得正常起来,“好,火兄,且随我这边来。”
一路走下来,无非就是些刀剑钩钺,杯樽器皿的,除了要重点关照的尘昏和凤凰二剑外,还有一件锈甲还算引起了他的兴趣,锈甲设计独特,制作精良,只是可惜上面锈迹斑斑,甚至还带着泥土,往来者皆不驻足,不胜凄凉。
“火兄好眼力,此甲隶属于前战神连钦,所到之处,战无不胜,别看它现在锈成这样,却是我大齐人的精神象征。”晁恩在一旁说道。
陈煌一时看的有些入神,嘟囔道,“或许我能修好它。”
“火兄说什么?”晁恩一时没听清问道。
陈煌回过神来,“没什么,这是在想为何这铠甲会锈成这样?”
“这就恕我学识浅薄,不知晓了,说来看守这铠甲的连家人也不在,不如我们再往前走看看其他的?”晁恩一脸歉意,指着前面道,“说来也巧,战神连钦只有一个女儿,后来嫁与傅家,正是刚刚前呼后拥的傅家公子母亲,指不定这看守的人啊都去奉承自家公子了……”
两人直至将会场全部看完,刚走到院中梅花处,一小厮慌慌张张跑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晁恩点点头,又看向陈煌,礼数周全道,“今天多叨扰火兄了,我还有事,先行告退,只是我看火兄为红版邀请函,应是也知道这晚上还有拍卖暗场,若是不嫌弃,也可去凑凑热闹,只是这次拍卖规则有变,火兄竞拍之前可要三思。”
陈煌听他话中有话,心中有疑,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晁兄走好。”
看来晚上的暗场拍卖恐是场硬仗。
天空拉了帘,上演一出星星点点的好戏。陈煌寻了孟川,跟着领路小厮顺着长长的楼梯向下走,湖边已搭了台子,被烛火照的透亮,座位隐藏在湖边矮山之上,草木做掩饰,好叫宾客看不见彼此,却又都能看得见台上,案几旁边支了一架铜铃,还顺带一个小锤,听小厮介绍的意思是,若是有意竞拍加价只需要敲一敲这个铃就好了。
陈煌颇为新奇,伸出头望了望四周,目前入座的宾客还不多,下首坐着一个富态的老爷,上首的位置还空着,再往远了看,看见晁恩伴着一披斗篷的神秘人坐在角落里,他正欲收回头,见上首熙熙攘攘,呼声一片,原来是那在会场撞了他的傅家公子。
他收回头来,撞了撞吃瓜子正欢的孟川来,“那人谁?”
孟川磕了瓜子探出头去,很快又缩回来道,“安康侯傅家公子傅连玉,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你都打过人家多少次了,忍忍啊。”
陈煌有口难辨,正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却听台上铜锣一敲,拉开帷幕,拍卖将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