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城外的乞丐们缩在墙角,挤成一团。小混混们各拿一床被子把自己裹住,躺在林边的吊床上,口水顺着吊床的网流下来,滴在地上……
今夜王山守夜,常日里并没有什么事,只是近来秦川有粮的消息散了出去,只怕会有人来抢粮食。
其实山贼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
王山靠着树小憩,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吓得他从梦中惊醒。
镇定一下,王山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却没有太大的声音。他趴在地上,耳朵贴近地面,只听见有细微的马蹄声,尽管声音很小,却还是能感受到有很多的人正在往这边赶来。
这恐怕不是良善之辈!
自知对方兵强马壮,他也不想因一时意气而葬送全城人的性命。
叫醒城门口已经睡瘫了的守城兵卫,让他们快去官府禀报:“城外有人马来了,怕是要抢粮食!你们快去告知官府!”
两个官兵趴在地上,耳朵贴近地面听了一阵子,便慌慌张张地起来,脸上睡意全无,扶了扶头上的头盔便赶快打开城门报告官府。
几个小混混也醒了,冲进城中大喊道:“劫匪来了!”
家家户户的灯都亮了,有几个穿着衣服从屋里出来,拉着街上的小混混便问:“怎么回事!”
小混混被拉住,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五体投地。他深呼一口气,拉开那人的手说道:“哎呀!城外有劫匪要来了!快走吧!”
屋内一妇人出来,见此,连忙拉那男子回屋:“哎呀!你愣着干嘛!赶快收拾粮食!”
那小混混拍拍自己的脑门,怒道:“还收拾什么粮食!逃命要紧!”
只见那妇人不听劝,他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咬咬牙,又跑去叫醒其他百姓。
闫胡同村里的其他人由于要在里边搭建难民所,晚上便在城里过夜,本想着过两天要完工,却不想突然来了盗匪,心下一惊,想到胡娣和闫胡还在城外,他急忙朝城外跑去。
闫胡和胡娣被王山安排的小混混带着,往林子里钻,树林很密,排查起来很难,也是最好的避难所。
“大姐,你们先在这儿待一会,不要出声。我去看看其他人。”
方才一听说有劫匪要来了,城内外的百姓皆四散而逃。村里的其他人也不知道逃向了哪里。
胡娣紧皱着眉头,双手紧握成拳。她在害怕,她在担心……
马蹄声响起,劫匪入城。兵荒马乱,青烟直升,血溅窗柩……
闫胡躲过劫匪,来到城外:“胡娣!胡娣!”
城中黑烟四起,地上躺着几具尸体,他颤抖着手一具一具翻开……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忘了她穿什么衣服,忘了她那微卷的头发,他只记得一张脸,一张明媚的脸,一张最初相见时的那张脸……
都不是她。
他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她会进城去找他,他便又焦急起来,拔起腿便奔向城中。
闫立!
“闫立……”
胡娣抬起头,她好像听到闫立在叫她的名字,心下一慌,手也有些哆嗦。
她低头看看闫胡,见他呆呆的样子便知道是被吓到了。
“闫胡?”
闫胡缓缓的抬起头,盯着她好一会儿,终是眼睛一红,哭了:“娘……爹他……”
胡娣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她害怕……若是她走了,还能活着回来吗?
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她看着闫胡的眉眼,像是要把他刻在脑海里……
末了,她抹了把泪,对闫胡说道:“孩子,好好活着……”
“娘!”
“呜……咳咳……呜呜……”
闫胡看着胡娣远去的背影,从草丛中爬起来,小跑着追过去。
地上一块凸起的小石头把他绊倒,再抬头已看不见胡娣的身影了。
一个黑影闪过,停在城门口。
闫胡看着他,那人一身黑衣,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
正疑惑间,只见那人转头看向了他……
“啊!”闫胡吓了一跳,身子瑟缩着。
从城内冲出几个劫匪,奔向黑衣人。
闫胡呆呆地看着,不知作何感想。
没有声音,没有动作。
只见那些劫匪皆停下脚步,身子僵硬,有几个还在抽搐。没过一会儿,那几个劫匪便倒地死了……
他们死了……
闫胡愣了愣,随即爬起来奔向他,跪在他面前:“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爹娘……我求求你……”
那黑衣人低头看着他,一道沙哑的嗓音响起:“我救人是有代价的……你可愿追随我?”
“我……”闫胡抬头看他,那人分明戴着面具,可他却觉得那人在笑,令他毛骨悚然的笑。
“我愿意……”
那人不说话,闪身冲向城内……
闫胡忽的睁大了眼睛,叫道:“等一下!”
他爹娘还在城内……
可是已经晚了……
他跌坐在地上,眼神呆愣地看着城门。泪淌下脸庞,砸在地上,扬起点点灰尘……
这下,什么都没有了……
闫胡就那样跪在地上。过了约半刻钟,从城内冲出一男子。
闫胡看着他,泪便流了下来:“王叔叔,我爹娘呢……”
“你爹娘……”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城中暴乱,他去边城找希儿,但已人去楼空,待回来时便见城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死了……
闫胡的爹娘,他看见了,但……
他忽然想起闫胡,见那孩子没在,便想着是在城外,只是没想到……
“走!我们快走!”王山拉起闫胡边要走,脸前却又闪现出一个黑衣男子。
他看了看那黑衣人,心里莫名有些恐惧,可还是把闫胡护在自己身后。
“啊!”王山瘫坐在地上,他的腿,不能动了!
闫胡被惊醒,却被黑衣人掐住脖子提起来,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说过,要追随我的!”
闫胡快喘不上气了,边流泪边道:“呜呜……还我爹娘……”
黑衣人颇有些烦躁,随手把他丢在地上……
闫胡跌落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咳咳咳……咳咳!”
王山却见他是极其疯狂的人,便想拉着闫胡就走,却见那黑衣人提起那把沾着鲜血的刀剑,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啊!”
闫胡傻傻地看着,后颈却又被提起来,说的话也是一样的:“你说过……你会追随我的!”
闫胡像是在那一刻看明白了,眼泪如掉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他托着哭腔求着:“我跟随你!我……我求求你……求你不要杀他……他是我最后的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