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柔和的月光。
江茯趴在床上喝着江域递过来的汤药笑意盈盈道:“我真是三生有幸,竟得二弟你亲自喂药。”
江域依然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语气却异常温和道:“理应如此,宫中之事,多谢大哥。”
江茯正色道:“二弟这番话说的好没道理,你我同为三妹兄长,保护妹妹的心,都是一样的。”
江域沉默片刻,淡笑道:“大哥说的是。”
江茯看了江域一眼,接着道:“三妹这丫头,从小就黏你,说实话,我还为此嫉妒了许久,现在想来也不无道理。”
江域自来心比旁人多一窍,当然也听出江茯的弦外之音:“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江茯直接了当问道:“这些年,你为澜儿,到底付出了多少?”此刻江茯已经想通江澜那身修为到底从何而来了。
江域似乎早就料到江茯会问这个问题,答非所问:“无论付出多少,我皆心甘情愿。”
江茯长叹一口气:“你与澜儿同是双生子,偏偏她先天不足,顽疾缠身,你是不是常常为此事自责懊恼?”
曾经,每当看到江澜痛苦异常,在生死徘徊间时,江域确实想过为什么生病的那个不是他?也曾经设想过如果没有自己,或许澜儿会同别人一样健健康康。
但他清楚自己甘愿为澜儿付出一切,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只不过另一个原因,他耻于出口。亦或者这辈子都注定无法与人言说
他似是而非的回道:“或许,是吧……”
江茯道:“澜儿是我妹妹,可你也是我弟弟,我见不得她收伤害,同样也不想你受半点伤害,强行给人输入内力,对身体损耗多大,你到底知不知道?”
江域五岁那年,江柳航便想送他外出游学,可江域不舍江澜,一直没有答应,直到他无意间在一本地志杂书上看到世上有一种可以治疗江澜疾病的药草,极其难寻,非有缘之人不得见,他才毅然决定离家亲自替江澜寻药,但心中又放不下江澜,江澜从小体弱多病,身体受不住过度疲累,不宜习武,却偏偏生了个闹事的性子,教她轻功是为了让她在危险时可以自保,但若没有内力,轻功又如何长进?所以在临行那天,他把毕身修为全部传授给了江澜。
江茯话中满满疼惜之情,江域轻声宽慰道:“大哥无须担忧,我身子硬朗,这些年已经慢慢调理回来了。”
江茯还想说什么,被江域用眼神打断了。
随即,二人便见江澜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大哥,你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快让我看看。”
江澜话没说完,就准备去掀江茯的被子,江茯完全没有准备,吓的瞪大眼睛看着她。
说时迟那时快,江域按住了江澜掀被子的手。
“二哥,你干什么?”江澜有些恼火到。
江茯这才从惊吓中缓过来,尽管来人是自己妹妹,江茯还是羞耳根都红了,对江澜说道:“你又不懂医术,看什么看?男人的被子也是能随便掀的?小丫头片子不害臊!”
江澜见大哥虽面色不好,但数落起她来,毫不含糊,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江澜对江茯道:“大哥,你都不知道,刚刚可吓死我了,辛亏你没事,不然我会自责一辈子的。”
江茯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医,五十大板下来,几乎要了他大半条命,跟江域刚刚又说了那么多话,目前已经是身体的极限了。
只是不想叫江澜担忧,方才故意提高音量有了那番数落,见成功瞒过江澜,又故做嫌弃道:“现在看也看了,你跟二弟可以出去了吧,刚刚父亲来坐了半天,丫鬟婆子又进进出出,我这没被打死,也快被你们叨扰死,赶紧出去,让我休养休养。”
“不行,我要亲自照顾你。”江澜坚持到
江域早已看出江茯是在勉力强撑,说道:“莫要添乱任性,你如何懂伺候旁人?”
江澜其实也隐隐感觉到江茯的状况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可面对江域,她不知为何会莫名火起:“难怪二哥不愿理我,更不愿我进你院子里,想必在二哥眼中,我就是那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还任性妄为之人吧?”
江域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辩驳。
江茯柔柔太阳穴道:“澜儿,二弟说的对,我这里丫鬟婆子,药童到处都是,哪个没你能干?若是指望你照顾我,那我就别想从床上起来了”
江澜突然发现,自己似乎除了惹祸以外,真的一无是处:“我只是想替大哥做些什么!”
“可大哥这里真的用不上你!”江澜知道,江域说的是实话,可是心中怎么就那么难受呢?
江域替江茯轻轻牵了下被子:“大哥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再来看你!”
江茯点点头:“去吧!”
月悬碧空,树影婆娑,两道身影在月下一前一后慢慢走着。
“二哥……”沉默许久,江澜忍不住叫到。
江域微微侧首。
“这不是去莫云殿的路……”
“先送你回去!”江域低声道。
“二哥……对不起,刚刚……我不是故意朝你发脾气的……我……我只是心里难受,对不起二哥!”
“好点了吗?”江域轻声问到。
江澜微微怔住,似是没太听懂江域的话。
“心中……可好受些了?”
江澜起初心中是惊疑,后是狂喜,二哥,是关心自己的!
心底的不安跟阴云在此刻通通烟消云散,江澜大步上前,准备跟儿时一样挽住江澜衣袖的时候。江域竟稍稍躲开了,洁白的袖摆从江澜手中滑过,而后,只留一抔月色!
江澜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许久后淡声道:“二哥抱歉,妹妹逾越了!”
江域的心,瞬如刀绞!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