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家人默默地吃完了这顿饯行饭。
援朝和倩茹把东风一家人送到楼道外。
东风问援朝:“明天用我去送你吗?”
“不用,明天单位的车一直把我送到北京机场。”
“援朝哥,真对不起,在你临走的日子,我们俩还……”
没等刘平说完,援朝豁达地说:“嗨,这么多年,他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整个一个有嘴没心的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东风一家走后,倩茹到厨房去洗碗。援朝收拾完桌子就来到爸爸的房间给爸爸洗脸、洗脚,边洗边问:“爸爸,昨天的澡洗的舒服吧?”
“嗯,是挺舒服的。”
“哟,爸,您的脚指甲该剪了。”援朝像哄孩子似的说:“来,我给您剪剪指甲。”说着掏出指甲刀给爸爸剪脚指甲。
这时,倩茹收拾好碗筷,站在老人房间的门口说:“爸,我先过去了。”
“去吧,快休息去吧,累了半天了。”董师傅说完,不落忍地催促援朝说:“你快去吧,我自己会剪,明天你就要走了,早点休息吧。”
援朝扭头对倩茹说:“你先回去吧,我这就来。”
倩茹点点头,转身走了。
“爸,没事儿,我给您剪好了,您就省事了。”援朝给爸爸剪完指甲,把爸爸抱上床,给爸爸拽好被角说:“爸,您睡吧。”
“你也早点休息吧。”董师傅说。
“唉。”援朝答应着:“爸,我把灯给您关了?”
“关了吧。”
援朝回到自己的屋里,凡凡已经睡着了。倩茹躺在被窝里,见援朝回来,轻声说:“水已经烧好了,洗脸洗脚去吧。”
援朝答应一声去了水房,洗漱后来到床上,脱去衣服,然后紧紧把倩茹拥抱在怀里,温存地抚摸着倩茹。倩茹在他的怀里轻轻抽泣起来,援朝低头把倩茹的泪水吻干,可倩茹的泪水又一次涌出来,援朝又温柔地吻****的泪水,然而此刻援朝自己的泪水却也止不住落下来。两人的泪水融在了一起,援朝喃喃地:“倩茹,我爱你,爱你……”倩茹哽咽着喃喃地说:“我也爱你,援朝,我舍不得你走……”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心里都有一种难舍的激情,在激情的碰撞下,两人的激情愈烧愈烈,这种激情汹涌着对彼此的眷恋,倾诉着心中无限的****,这种爱,胜似世上任何语言,他们多想永远这样融入爱人的身体里,直到永恒啊……
激情过后,援朝坐起来靠在床头,温情地把倩茹拥在怀里,用手爱恋地梳理着倩茹的秀发,并不时地低头吻她的秀发和前额。这是倩茹最喜爱被援朝抚摸的一种方式,每一次轻柔的梳理,都会使她的心悸动;每一次亲吻,都会使她感受到援朝对她的宠爱。只有这时,才使她感到自己是援朝最爱的人。而只有此时,使她感到援朝才真正属于她一个人。由于援朝工作忙累和长期照顾他的父亲和弟弟,对她抚爱的时间太少了,所以她在心里总是跟他的父亲和弟弟在暗暗地比较,援朝到底更爱她,还是更爱他的父亲和弟弟?也正是这种比较,使她心里对他的父亲和弟弟有一种莫名的抵触和排斥。
她也知道援朝的爸爸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老人,甚至是一个非常懂得体贴别人,从不愿给别人找麻烦的可爱的老人。小难也是一个非常懂事、好强的弟弟。只是由于他们长期与她分享援朝的爱,她才有了那种不该有的抵触和排斥。她也知道这种感情是自己的自私和狭隘在做祟,可她却无法摆脱这种心理。她常想,要是没有他爸爸和弟弟,她和援朝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对儿啊!尽管他们的生活并不富有,但援朝是一个非常懂感情、懂体贴的好男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足可以弥补任何缺憾。但她从未跟援朝说过这些感受,所以援朝并不知道这种抚爱是她最爱的,更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援朝温存地说:“倩茹,你在想什么?”
援朝轻柔的叫声打断了倩茹的沉思。“啊,没什么。”
“倩茹,爸爸生活很规律,他每天解一次大便,把爸爸的便盆倒掉后,每天把爸爸的便盆儿和尿盆儿刷一遍。爸爸爱干净,他的内衣……”
“嗯……别说了,我都知道。”倩茹撒娇地嗔怪着。
“好好,不说了,只要你把爸爸照顾好,我就放心了。”援朝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倩茹,我给你买了一辆新飞鸽变速自行车。”
倩茹惊喜地说:“真的?放在哪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一是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再就是想让你每天骑着自行车,心里想起我。车子放在咱们家棚子里了。明天上班你就骑吧。我都给你把车子较好了。”
倩茹幸福地更紧紧地贴在援朝的怀里:“知道了。谢谢你!”
“谢什么?倩茹,我知道我欠你很多。等我出国回来,我一定会用我的后半生来补偿你的。”
“知道了。”
“好了,我们睡吧。”援朝说着又温柔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亲昵地在她耳边说:“我抱着你睡。”
倩茹幸福地轻声说:“会把你的胳膊压麻的。”
援朝笑着说:“没关系,能多压麻几天才好呢。让我到了国外还能感受到我妻子在我怀里的滋味。”
倩茹撒娇地轻轻打了援朝一下:“真讨厌!”
两人笑着相拥而睡……
石伯年整整一夜没有合眼。他知道明天援朝就要走了,可他却始终没有找到一次机会和他相认。他想只有好好活着,安下心来等援朝回来再相认了。但明天一定要去送送援朝,孩子临走不能连面儿都见不着啊。就这样,凌晨四点多钟他就再也躺不下去了,老人穿上衣服起床,看了看外面的天还黑着,只好在屋里溜达着等到天亮。
援朝凌晨四点多钟也醒了,怕惊醒熟睡的倩茹和凡凡,他轻手轻脚地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来到爸爸的房间,轻轻打开灯,把爸爸日常穿的外衣、内衣在衣柜里分别整理出来,用布包上。接着把爸爸的牙刷、毛巾和已用小了的香皂都换成新的;洗了一盘苹果放在桌子上,把几根香蕉也放在盘子里;把爸爸的接尿盆又洗刷了一遍,然后擦着爸爸的轮椅。
这时,董师傅醒了,看着自己抚养大除了上大学四年从未离开家的儿子,心里一阵难过,不觉泪水滑落在耳边。怕儿子看见,赶忙用被角擦去眼泪,装作刚醒的样子,问:“援朝,你起来了?”
“啊,爸,我把您吵醒了吧?”
“没有,我自己醒的。你快忙你自己带的东西去吧,不用给我忙活了。再说,那轮椅只能等你回来再用了。”董师傅温和地说。
“爸,您要是想到外面活动活动,就叫东风来帮您坐到轮椅上,让倩茹推您出去就行。”
“不用,你知道爸爸不喜欢麻烦别人。”
“没关系,东风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们又是好朋友,不跟您的儿子一样吗?爸,您解大便吗?”
“解。”
援朝赶忙起身。
“不用你,我自己来吧。”董师傅说着伸手拿床下面凳子上的便盆。
援朝抢着拿过便盆放在爸爸的屁股底下,然后又继续擦车。父亲解完手,援朝忙起身拿卫生纸给父亲擦屁股。
“我自己擦就行了。”
“没关系,我给您擦完顺便给您洗洗。”
“你把洗屁股盆给我兑上水,我自己洗。”
“没关系的,爸。我临走再给您洗一次吧。”援朝说着给父亲擦完屁股,把大便倒厕所,认真地把便盆刷干净,然后把便盆放到爸爸床下的凳子上。又兑了一小盆温水,给父亲洗屁股。洗完后说:“爸,我给您穿衣服。”说着,把爸爸的床摇起来,帮爸爸穿好衣服,打来温水,给爸爸洗脸。
“援朝,自从地震后,你为了爸爸没睡过几宿好觉。上班累了一天,回家来还要给爸爸忙这忙那的,爸爸总觉得对住你。有时候真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死,活着也是你们的累赘。爸爸没跟你说过这些话,你要走了,爸爸好像有好多话要说似的。可最想说的就是爸爸对不起你。小时候跟爸爸也没享过什么福,大了爸爸却给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爸爸心里……”董师傅说到这儿已老泪纵横。
“爸,您怎么能这么想呢?”援朝把毛巾搭在盆架上,坐在床边,握住爸爸的手,给爸爸擦去眼泪:“爸,您从小把我养大,为了我,您付出了一辈子的艰辛。您老了,我不该照顾您吗?我就是照顾您一辈子,也报答不了您对我的养育之恩啊!”
“我和妈妈的身体都不好。尤其是我,小时候经常发高烧,每次发烧我非得让您守在我的身边,让您这两只大手握住我的小手才觉得安全。记得八岁的那年冬天,外面下了一夜的大雪,我又烧得厉害。妈妈在家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您下井挖了一天一夜的煤,刚刚下班回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背起我就往医院跑,到了医院,大夫诊断是肺炎,大夫说,如果再晚来一会儿,我可能就没命了。听大夫这么一说,把您吓坏了,您一步也不肯离开我,摸着我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守了我两天两夜,妈妈怎么劝您休息您都不听。
第三天您却晕倒在了井下,井下的工人把您抬到医院,我哭着只说一句话:‘爸爸,您别死,您别死……’”援朝说到这潸然泪下,哽咽地继续说:“等您醒了,看着我在您身边哭,您笑着说:‘儿子,别害怕,爸爸不会死的。’听了您这句话,我心里立刻踏实了,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因为我有一个世上最好的爸爸。爸爸,您知道吗?地震时尽管我为失去妈妈很悲痛,但当看到那么多失去双亲的人,我又觉得自己是幸运和幸福的,因为地震没有让我失去爸爸。尽管我的爸爸被砸坏了双腿,至少我的爸爸还活着,上天给了我尽孝的机会。每天下班回来的路上,一想到爸爸在家等着我,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从未觉得爸爸活着是我的累赘呀!爸,您这么想,我心里特别难过……”说到这儿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看到儿子这么伤心,董师傅自责起来,慌忙解释道:“孩子,爸不是……你别往心里去,爸是老糊涂了,你这一走爸爸不知说什么好了,爸还想等你成功地回来呢。”
援朝激动地说:“爸,您放心吧,我会给您争气的。但是爸,您也要答应我,您一定要健健康康地等着我回来。”
“好,爸答应你,等你回来。”
“哥。”董小难摇着轮椅进来。
“小难,我这一走,爸爸就得你多照顾了。你自己的身体也不好,要当心自己的身体。只有你身体好了,才能照顾好爸爸。有事多跟你嫂子商量。”
“哥,你放心吧。这么多年我已经学会照顾自己了。我会照顾好爸爸的。你一个人在外面更要当心身体,别太累着自己。”
“嗯,我知道。”援朝感激地答应着懂事的弟弟。
“援朝,你们单位的车来接你了。”倩茹推门喊着。
“知道了。”援朝答应着。
董师傅推了推儿子,着急地说:“快去吧,别误了时间。”
“好,我走了,爸,您多保重啊!”援朝的眼睛又湿润了。
“走吧。”董师傅说完转过脸去,不再看援朝。
董小难摇着轮椅送哥哥,援朝和弟弟重重地握了握手说:“别送了。”看了看爸爸跟弟弟使了个眼色,董小难会意,不再送哥哥。见哥走了,董小难来到爸的床边,安慰道:“爸,您别太难过了。哥去三年就回来了,三年很快就会过去的。”
“唉,就怕我等不到那一天。”董师傅说着泪水涌出来。
“爸,看您说的,您是长寿命。”董小难宽慰着爸爸说。
援朝来到自已家里拿旅行包,凡凡背着书包准备上学,见爸爸匆匆忙忙进来才反应过来:“噢,爸爸,你现在就要走了?”
“是的,凡凡,爸爸走了,要好好学习,听妈妈的话。多帮妈妈照顾好爷爷,放学早点回来,别让妈妈为你分心。”援朝抚摸着女儿的头说。
“知道了。爸爸,再见。”
“再见。”援朝亲昵地拍了拍女儿乖巧的脸。
援朝看着女儿走了,转过身来想拥抱倩茹,这时,凡凡却突然推门回来喊:“爸……”见爸爸和妈妈亲热的样子,嘿嘿笑了,见妈妈不好意思地推开爸爸,她笑着说:“爸爸,我只说一句话,爸,您在国外也要多注意身体。”
“知道了,乖女儿。”援朝笑着说。
这时司机在门外喊:“董工,需要我帮你拿什么东西吗?”
“噢,不用了。”援朝说着拿起旅行包,对倩茹说:“好了,倩茹,我走了。”
倩茹留恋难舍地含着泪点了点头。援朝又叮嘱道:“照顾好爸爸。”
“知道了。”
援朝走出房门,司机拿过旅行包说道:“董工,给我拿吧。时间不早了,咱们得赶紧走。别误了飞机起飞的时间。”
“好。咱们这就走。”援朝和司机走出楼道,凡凡和妈妈送出来。
援朝刚要上车,忽然发现经常散步和他们说话的那位不知姓名的大爷站在不远的地方专注、深情地望着他,好像在为他送行。援朝感激地朝老人挥挥手,喊了一声:“大爷,再见。”
石伯年激动地抬起手臂朝援朝挥舞着,他多么想说:孩子,多保重啊,爸爸等你回来。老人眼睛模糊不清地看着援朝的汽车飞驰而去……
倩茹送走援朝,来到老人的房间。
“嫂子,我哥走了?”董小难问。
“走了。爸爸解大便了吗?”
“解了。哥走之前就解了。”
“那我去给爸爸做饭。”
“嫂子,我已经做了,做的大米小米粥,炒了个韭菜炒鸡蛋。待会儿我再烙两块饼,面我已经和好了。嫂子你忙你的去吧,饭熟了我叫你。”
“那就不用了,你和爸吃吧。我上班去了。”
“那你也是吃了饭再去上班啊?”董师傅惦记地在屋里喊。
“不用了,爸,我饿了在路上早点摊上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