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婚
穆夜笙心里有一些不忍，望了望那在厚厚的冰层中冻结着的女子，那倾世的容颜，竟和慕容紫菱如出一辙。
“慕容夫人，真是国色天香，天下难寻。”他轻启薄唇，忍不住叹道。
慕容靖德望着那冰层里的人儿，眼底满是柔软，却有着不为人知的伤痛：“自古红颜，多薄命……云儿的路，我看着她走了一次，便够了。”
穆夜笙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丞相大人……”
“别忘了你答应过老夫的事情，”慕容靖德打断了他的话，“菱儿那孩子，嫁入帝王家，老夫恐怕是陪她走不到最后的……”
穆夜笙心底划过一丝微痛，似乎再说什么都是多余。
眼眸深邃，他沉声道：“丞相请放心，夜笙，定当不负重托。”
寒冬，灰白色的黄昏。
跨出相府大门的时候，施然仍是一脸的疑惑，不时回头望着相府的里层，脚下差点都绊倒。
“公子……”施然掩饰着自己的狼狈，“那个，慕容丞相为什么会把沁骨石让给我们啊？”
停住了脚步，穆夜笙下意识地望了望刚刚遇见那个女子的地方，眼底里的汹涌，被生生平复了下来。
“明日启程，回擎国。”薄唇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穆夜笙收回目光，有些决然地走向门外。
施然乖乖闭嘴跟上，他太了解主子了，一旦决定的事情，便没有退路可言，只是这一次，主子是真的放下那个女子，起身回国了么？
不经意地回头，穆夜笙的余光，还是捕获了长廊边上那个纤细的身影。
紫菱静立廊前，目视着那个俊朗的男子离开，眼神平淡如水。
那日的相府，喜庆遍地，热闹非凡。
穆夜笙站在那满院的红色之外，握紧了纸扇，对着那抹淡色的身影，微微颔首，浅笑如风。
多情。多情自古，伤离别。
他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此生若有缘，那么这一别，便只是个开始！
若再遇上，我便再也不会放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更不管，你身边站着谁！
燕，承天二十六年，年尾。
太子大婚，普天同庆。
寒冬的肃杀，被响满整座卫菱城的鞭炮声、喧闹声，轰然撕裂开来！
从相府，到皇宫，不长的十几里路，是怎样走过来的，她不清楚。
耳边是从未停止的欢呼声，叩拜声，声声震天，鼻息之间是西域胭脂的淡淡幽香，头顶缀满了配饰，大红色的帘幔，血色的盖头，在她的眼前一直不停地晃动，她端坐着，纤手在膝上交叠。
挂在轿子顶上的那一串细碎的风铃，响了一路，叮咚叮咚，始终未停。
今日，是她大喜之日。
这位慕容二小姐的容貌及才艺，早已如人们心中的完美梦靥，将整个卫菱城都笼罩在欢庆之中！传闻中，慕容丞相在朝中权势只手遮天，危及皇权，却因这一桩完满的婚事，与皇族结下了血缘，燕国上下，赞叹声声，仿佛已经看到了燕朝的明天，是一片清朗！
喜庆的气氛将整个卫菱城包围起来，人声鼎沸，笑语满街。轿子轻晃，从繁华，到沉寂，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皇城里也是非凡的热闹，轿子穿越了一个又一个宫门，直至朝阳殿。
轿中的人儿，面上蒙了鲜红的喜帕，纤瘦的脖颈、肩膀，包裹在束身的喜服里，越发娇媚动人。
纤手被喜娘握住，牵引着她走下轿子，踩着软软的红毯款步走上殿前，她看着自己的脚尖在裙摆间若隐若现，膝下一软，有些趔趄，却被迎面来的人紧紧扶住。
大红色的礼服上仍旧绣着明黄色的蛟龙，黑色的皇靴恍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那握着她的臂膀，孔武有力，耳边是极其魅惑的一声低喃：“菱儿，小心点……”
心，重重地跳了两下。
极力掩去自己的不安，她的小手放入他的大掌中，被缓缓握紧，面朝殿上，叩拜下去。
公公亢奋而尖利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传得悠远，传得绵长！
那有力的大掌轻扶着她，齐齐叩拜。
一拜！
两拜！
喜帕随着微风轻摆，暗想浮动。她看不到，看不到爹爹那慈爱的脸上，是否荡着幸福；看不到天毅那稚嫩的脸上，是否露了笑颜；更看不到，那毅然远征的人儿，在跨过那一道道岭弯时，会不会抬头望天，眼底仍是那一汪怜惜！
最后一次叩拜！
她额头轻点冰凉的地面，清眸决然闭上！
随着公公高亢的一声“礼成——”，她起身，手腕被一股力量带了过去，靠上一具坚硬的躯体。
“在景阳宫等我回来……”邪魅的声响擦着她的耳朵飘过去，引起她的一阵轻颤。
皇城上空，响亮的礼炮炸响，震动了所有人的耳膜。
身躯倏然远离，又是一群贺喜之声，此起彼伏，喜娘带着几个丫头走了过来，微微福了福身子：“太子妃，奴婢带您去洞房吧……”
将手交给喜娘，她薄唇紧抿，移开步子。
今日之后，她，便是燕国的太子妃！
寒冬之夜，洞房烛火。
她知道，这便是景阳宫，是萧远清的卧房。
单单是刚刚进门时眼睛掠过的脚下的红木漆门槛，以及屋内烧得整个卧房暖如春日的样子，她就知道，这里有多奢华。那是跟相府不同的，陌生味道的奢华。
喜帕边缘的流苏轻晃，一直雪白的纤手扯住喜帕的一角，将血色的帕子从头上轻轻掀走，紫菱抬起眼，清澈的眸子里微波荡漾。
雕花的柔软大床，硕大的红色蜡烛，烛台边上摆满的美酒佳肴，以及快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化掉的熏香味道。
头上已经不堪重负，这凤冠霞帔，她已经戴了整整一天，脖颈处都有些酸涩。
纤手挪向头顶，握住那根金光闪闪的凤缀金钗，缓慢而坚定地拔了出来。
取下头顶上重重的配饰放在桌上，紫菱忍不住伸手轻轻推开了窗子，露出小小的一方空间，能让那熏香的味道飘散一些，不至于连她的头都熏晕掉。
凉凉的风吹来，她闭眸呼吸，甚是贪恋这一方清凉。
月影横斜，她再也听不到来自朝阳殿上的喧闹声，只是淡淡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萧远清迈着微醺的步子，猛然推开了门！
像是感觉到一股寒气的侵袭，紫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拉着窗子的纤手，也倏然缩回。
香味弥漫，萧远清像是猛然从那喧哗的殿上踏入了悠然仙境，神智也猛然有些恍惚。眸子望向窗边那抹纤细的身影，他只觉得自己呼吸一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