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冷酷却又合理的约定。如果世俗界的子弟想要参加外门弟子试炼,父母必须在孩子十岁时离家进入相应的外门区。这能够从小培养试炼者的独立和意志,为外门区提供所需的壮年劳力,还能为后续内门弟子的竞争打好基础,前提是那对父母能混得风生水起。一旦子弟真成了外门弟子,父母隐隐又变成了人质。
虽然对自身遭遇恨得牙痒痒,王丰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对人性的完美设计。只要望子成龙,就不怕你不跳进坑里。其实,像自己这样不参加试炼,已经算好的了。在外门区,很多父母含辛茹苦半生,孩子却早就死于试炼。
无奈之下,他只能嘟囔一句:“狠毒!”
于石槐闻言,冷冷说道:“狠毒什么!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不想去,想去的人多了。拿你来说,要不是你父亲是长房长子,每个家族十年就一个名额,哪里轮得到你挥霍名额啊。你那二爷爷,生那么多儿女,不就是指望生出个资质上佳的儿孙,竞争十年后的试炼名额。这人呐,涉及到利益,就别想云淡风轻。”
王丰一阵恶寒。
隔壁的小胖子王虎今年正好十岁啊,偏偏他父母最近还真出远门了。
本来有些话是要单独给孙女交代的,既然看着王丰顺眼多了,于石槐索性两个一起教育:“珊珊,通过试炼后,让你在三天时间之内,就必须赶到昆仑山口。如此不近人情,你明白原因吗?”
于珊珊略一蹙眉:“修炼即修心,与天斗,与惰性斗,这是在提醒我要珍惜时间,做事雷厉风行。”
老头不置可否,侧头问王丰:“你觉得呢?”
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吧,王丰心中一动:“我觉得珊珊说得对。另外,可能还有测试心性的用意吧。”
老头面露异色,催促道:“说详细些。”
“我觉得吧。虽然父母不在,试炼者总会有亲朋好友的。若是试炼通过,为了尽快赶到会合点,却罔顾情谊连家都不回,多半是利益至上的凉薄之人。这种人未必是净土所欢迎的。”
“好小子,说得好!”于石槐由衷赞道,随即开始教育起自家孙女:“你心思敏锐却稍显单纯,凡事勇往直前,这是优点,也是缺憾。只是人心复杂,与人相处,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知道吗?如果你没有回家一趟,等待你的会是什么?”
于珊珊不假思索的应道:“试炼结果无效?”
于石槐只能长叹一声:“前面的话白说了,日后遇事一定要用心思考。如果有竞争内门弟子的机会出现,我真怀疑你适不适合参加。”
于珊珊娇躯一颤,难以置信的问道:“灭杀?”
“你以为呢?”于石槐面色阴冷:“本身品行不佳却潜力无穷,净土接引使当然不会给自己留下这种潜在隐患。修真界讲究杀伐果断,远不是你们想象的一派祥和。记住,除了自己,尽量不要指望别人能帮你,也尽量不要把后背留给别人。”
又看了眼王丰,他暗自叹了口气,这小子倒是头脑活络知进退,可惜这资质了。要是两人能够携手共进,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敲打了一番孙女之后,他不忘宽慰几句:“珊珊,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数百年来,咱于王两家同气连枝,陆续送了不少人进去,在昆仑外门区里虽然不能说一不二,说话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真有大事,你就找王丰他爷爷,要是护不住你,我在外面活劈了这小子。”
不是只进不出吗?于珊珊到底心思单纯,随口就问:“爷爷,你能知道那里面的事?”
汗,于石槐老脸一热,你这么认真干嘛,索性岔开话题,顺便给两人留点空间:“时间不多了。珊珊,你和王丰再聊会,我帮你去收拾下吧。”
从白城到昆仑山口,行程将近五千公里,需要换两次航班,外加八百公里的公路,只有一天多时间,难怪于石槐会提醒时间不多了。
老人离开了,两人各自怔怔的看着对方,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良久,于珊珊幽幽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对你这么严厉,你会怪我吗?”
有点心不在焉,王丰下意识的答道:“不会啊,你是大王。”
“嗯?大王?”
说漏嘴之后,王丰心中一乐,敢情你还不知道啊,想起儿时的种种过往,神情倒是放松了许多:“你真不知道?”
女孩略有点得瑟,挑了挑秀气的眉毛:“不知道。不过我这么优秀,叫我女王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噗嗤“,王丰实在忍俊不禁:“那是初一的时候了,陈刚他们说,你本来应该叫于姗姗。可作为一个彪悍的大王,没什么女人味,只好叫于珊珊了。啊哟!”
语音未落,他已经了挨了一记无影脚。
一脚踹出后,于珊珊记起来了。初一上学期,王丰和一群同学打架,鼻青脸肿的回来,衣服都破了,却什么都不肯说。自己很生气,就揍了他一顿。
往事随云走,类似值得珍惜的片段很多,她有些后悔了。这些年来,自己始终像拧紧的发条一样匆匆前行,除了花在王丰身上的时间,修炼、学习几乎占据了她的所有生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要走太快,花还没开。
于是,她再一次幽幽的问道:“真不怪我?”
“当然怪!非逼我读什么破书,不然我早就可以去工地搬砖挣大钱了。于珊珊,你得赔我钱来!“
“别打岔,你真的不怪我?”
“怪!你总是没收别人给我的情书,人家做单身狗很被动的好伐。”
女孩脸色微红:“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总拦着那些男生。”
哦,这好像是,王丰转念一想,不对啊:“那是为他们好。毕竟是同学,我可不想他们被你打得半身不遂。”
本来,王丰是想开车送于珊珊去机场的,可是她坚决不让。于是,他就站在路的这一端,目视着于珊珊把一个橙色的行李箱放进车尾箱,当她准备打开车门时,很是阳光的挥了挥手:“我一定去找你!”
“好!”白衣白裙的女孩转身,露出一个很完美的笑,就连嘴角的弧度都那么到位,腮帮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就像一朵怒放的白兰花。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不是渐行渐远,而是有一天终要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