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炎站在客房中,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对面的女娃儿来历一定不简单。摄魂引虽说不是玄门绝秘,却也不是烂大街的东西,即便在玄门之中,也不是人人都会,更不用说破解了。这女娃却抬手之间便轻松破掉,她与玄门必然有不浅的渊源。自己须得先探知她的底细再做计较。
想到此处,云炎沉声道:“你这女娃,姓甚名谁,什么来历?缘何半夜三更地来管玄爷的闲事?”
柳无双见林正峰面色委顿,料想他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幻境中缓过来,便有意为他争取些时间,于是对云炎道:“你这老道,为何不在林泉之下静修,跑到这红尘之中作甚?”
林泉静修,乃是玄门中人专用之语。她师傅在传她摄魂引等玄门秘技时,也顺便告诉了她一些玄门轶事,此时说将出来,果然一时唬住了云炎。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柳无双:“你师父是谁?快快说来,免得自误!”
柳无双微微一笑:“我偏不告诉你。你这老道,贪恋红尘享受,想必干了不少有违玄门戒律的坏事,小心回头我告你去!”
云炎嘿然道:“有本事你就告。林泉寂寞,哪有这红尘逍遥快活!玄爷我入世以来,喝烈酒,睡美人,骑骏马,砍人头,种种快意,又岂是那帮在林泉苦修的呆子们所知道的!小美人,我看你姿色不错,不如也从了玄爷吧!跟着玄爷穿金戴银,胜过你在江湖上风雨飘零。”
柳无双脸色微红,呸了一声,正要反唇相讥,却听林正峰突然插话道:“这几个月来,本州发生过几起人口失踪案件,受害者都是相貌姣好的年轻女子,莫不成与你有关?”
云炎傲然道:“玄爷我一身本事,要些女人,哪里需要自己去抢?”
林正峰道:“既不是你做的,又为何偷袭于我?”
云炎面无表情:“有人看你不顺眼,让我帮忙出手。下雨天打小孩,闲着也是闲着。玄爷我就当顺手赚笔外快了。”
柳无双摇摇头:“你这老道,如此胡作非为,也不怕师门长辈收了你!”她说着,询问地望了林正峰一眼,意思是你怎么样了?
林正峰读懂了她的眼神,却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现在虽然脑袋清醒,但是四肢依旧乏力,实力发挥不出一二,在这个人面前,估计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云炎冷笑一声:“别眉来眼去的,想问就只直接问。哼哼,中了摄魂引,没有半天时间是恢复不过来的。小美人,你家长辈没跟你说过吗?好了,别着急,玄爷我要先完成任务,一会儿再跟你亲热。”
说完,他一抖拂尘,身形闪动,就要朝林正峰扑去。
林正峰心中叫苦。他手脚依然无力,想躲避都力不从心,看云炎朝自己扑来,只好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束手待擒。
云炎扑到半途,身形却突然一折,穿出窗户,直扑柳无双,拂尘抖处,离魂香悄然释放,想一举拿下柳无双。在他看来,林正峰反正已经是瓮中之鳖,什么时候下手都行。这小美人来历可疑,须得先把她搞定,省得走漏了风声。至于她背后的师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要抓住了她,凭他的手段,还不是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柳无双见云炎突然扑向自己,吃了一惊,但是手上并不缓,青鸾剑离腰弹出,只听得“啪”地一声,剑与拂尘相交,各自荡了开去。
与此同时,她鼻中似乎闻到一丝隐隐的甜香,娇躯不由得微微一晃。
她心下一惊,连忙屏住呼吸,纤腰一拧,掠出数步,身形又是微微一晃,顿时明白这贼老道又施了阴招。
云炎见她中招,狞笑了一声,扑了上去。万千银丝忽张忽合,忽刺忽扫,围着柳无双痛下杀手。
柳无双并不退缩,一边压制住微微的晕眩感,一边展开春雨剑法,守住剑势不乱,伺机反击。
两人以快打快,转眼间便拆了二十余招,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云炎见柳无双剑法沉稳精妙,剑势绵密,急切间恐怕难以拿下,又担心身后林正峰会趁机溜走,一咬牙,卖个破绽,拂尘朝左横扫,直取柳无双右肩。
柳无双见云炎中路洞开,不假思索地一矮身,将拂尘让到外侧,左脚跨上半步,长剑刺出,直取云炎小腹。
云炎见柳无双果然中计,右手回勾,拂尘从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兜了回来,他左手抓住银丝,倒持拂尘,将手柄砸向柳无双的长剑,想要将它击飞。
柳无双见拂尘砸到,来不及变招,内劲到处,原本笔直的长剑顿时弯了下来,柔若垂柳。拂尘擦着剑身而过,砸了个空。
柳无双再运内劲,青鸾剑再度变得笔直,剑锋所向,直指云炎的咽喉。
云炎一招落空,还没有来得及变招,就见剑光直射自己咽喉而来,吓得他连忙一个“懒驴打滚”,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一骨碌跳起身来,道袍上早沾满了雨水,道冠也被挑落,披头散发,一时显得狼狈不堪。
云炎出道以来,从没丢过如此大脸,一时怒火冲天:“贱婢!看玄爷请天雷殛了你!”左手一扬,袖底灰影一闪,直扑柳无双,同时右手一抖拂尘,尘柄末端,有青虹悄然破空而飞。
柳无双身形电闪,在灰影及体前消失,几乎在同一时刻出现在了原来的左侧,恰好被青虹截住。她伸手一抄,青虹入手,却是一枚尖重尾轻的钢刺。几乎与此同时,一声轻雷响起,却是刚才的那道灰影在她身后轰然炸响,把一扇窗户炸得粉碎。
她并不为爆炸声所惊,左手一甩,钢刺向云炎激射而去,速度比来时快了一倍。
云炎见柳无双不仅躲过了掌心雷的攻击,还接住了飞虹刺迅速回击,不由得吃了一惊。自行走江湖以来,倒在他掌心雷和飞虹刺之下的高手不知凡几,想不到今天被柳无双轻松破去。见飞虹刺幻作一抹青虹朝自己飞来,急忙一偏头,飞虹刺擦着左颊而过,带走了他鬓边的一束头发,“夺”地一声钉在了窗棂上。
云炎又羞又怒,却明白今晚遇上了硬茬子。
他可还没有享受够生活呢,用不着在这儿犯傻和对方死磕。他是个聪明人,有更好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情。
他并不反击,身形一闪,隐入了黑暗之中。
柳无双正要追击,脚下却突然一软。离魂香的药力何等的霸道,她刚才虽然及时闭住了呼吸,但是毕竟还是吸入了一点儿。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够凭借内力压制,但此番激战下来,内力颇有损耗,这会儿敌人退去,药力却也开始一点一点儿地发作出来。
林正峰越窗而出,来到柳无双面前,关切地问:“女侠,你没事吧?”
柳无双柳眉微皱:“刚才不小心中了这贼人的迷药,有些麻烦。不知大人现在恢复得怎么样?可以闯出去吗?”
林正峰面露苦色:“这个贼人的摄魂引相当霸道。我现在手脚还是感到有些酸软,估计实力得打个对折。如果妖人在外面还有帮手的话,多半是冲不出去的。而且,我瞧这这妖人并未死心,他突然退去,估计还是想躲在暗处偷袭。”
柳无双点点头:“多半如此。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林大人,你有什么高见?”
林正峰略一沉吟,道:“眼下敌暗我明,而且众寡悬殊,不宜硬拼。正面突围的话,即便冲了出去,前面就是官道和济水,无处可藏,他们会把我们追得上天入地的。姑娘你又中了迷药,估计没法坚持太久。这酒楼后面是青岩山,如果我们可以进到山中,化明为暗的话,也许可以撑到天亮。”
柳无双想了想,道:“我们两个人目标太大,不如分开突围。而且山中情况不明,一味躲藏也不是办法。大人乃是本地父母官,小女子倒有个主意,突围时我会尽量吸引对方的注意,大人可以借机突围,回青阳县搬救兵来救我。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她这也是无奈之举。离魂香的药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彻底发作。如果那时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话,她可真的没法放心,不如趁早各走各路。
林正峰料想不到柳无双居然主动提出要掩护自己突围,不由得颇为感动,但是值此生死之际,他也顾不得谦让了,拱手道:“女侠放心,我一定尽快赶来救你!”
两人略微整束了一下,正准备往后院冲去,忽然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阵奇异的声浪。那声音若有若无,忽高忽低,似荒野鬼哭,又如深林妖啼,令人魂为之夺,神为之迷。同时,点点绿光从暗处飘了出来,缓缓地向他们靠近。
柳无双暗守心神。她有师父传给她的清心诀,倒是不怕这阵奇怪的声浪。这绿光是什么,师父没有说过,但既然是妖人所发,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她微微侧头一看,果不出所料,身旁的林正峰已经是眼神茫然,显然又被妖人发出的声音迷住了神志。她轻轻一叹,一指戳中他的神庭穴:“大人,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