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李昱就来到了乌石山顶。
他面对东方,盘膝而坐,七仙剑横于膝上,默运灵诀,闭目冥想。
识海中,依旧是一汪蓝色的海水,三三两两的亮点不时从空中飘落,与海水融为一体。同时,也有零星的蓝色气线从海平面上蒸腾而起,逸入空中,穿过眉心,进入经脉。
气海中,水灵珠在缓缓旋转,将这些逸出的蓝色气线吸入其中,因为昨天过招而损耗的水灵珠,慢慢地在涨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灵珠恢复到了原先的大小,不再涨大。识海上空也不再有亮点飘落,一切恢复了平静。
李昱微微一叹,收功。
他大致有些明白了七星灵诀的奥义。
精神力可以驱动水灵珠释放灵元,灵元通过七星剑,作用于金木水火土等,可以进行多种形态的攻击或防守。目前他可以使用的雨、冰、雾、雪,都属于水。
这种攻击或防守会同时消耗精神力和灵元。通过冥想,可以恢复精神力和水灵珠,但是速度很慢。
也许,用灵气的话,速度会比较快?
还有,如何能有更多的让精神力,如何能更快地驱动水灵珠呢?
如何让水灵珠更大,存储更多的灵元呢?
这一切,都有待他慢慢摸索。
毕竟,在这个世间,在这条路上,他可能是孤独的。
“昱大哥,吃饭啦!”下面传来柳无双清脆的声音。
他微微一笑。至少,现在他不孤单。
幸好不孤单。
用过早饭,他依约前往县学。柳无双担心路上安全,执意要同行,李昱也就应允了。
青阳县县学坐落在县城东北的文德街上,远离西门集市和南门码头,街道两旁遍植银杏,更见幽静脱俗。其前身乃是一寺庙,不幸毁于战火。楚国定鼎后,在其旧址上重修。二十年前济左战后,秦国将其改为县学,以示当朝注重教化。门前两棵古柏树,枝叶如亭如盖,为县学遮蔽出一片荫凉。
大秦律令,女子不得进入县学,李昱只得让柳无双在门外等候,自己一个人从戟门下走了进去。
得益于青阳县的财政状况,青阳县学的规模在延州府乃至整个秦国南部的郡县中都是名列前茅的。从戟门往北,大成殿、明伦堂、文昌阁、东西校士馆等依次排开,布局规整,气势恢宏。明伦堂后是射圃,是一个开阔的院落,有假山花木,环境宜人。训导署和教谕署在其间又自成院落,更为幽深清静。教谕潘承志平时就在这儿办公。
李昱到了没一会儿,县城周边十来个村落的学堂负责人就都到齐了,聚议于是开始。
训导齐元朗开始讲话,介绍这次县学变革的背景和要求。
二十年前,秦国得到延、睢二州后,为收拢当地民心,很是下了一番血本。这其中就包括在各村办村学,鼓励适龄少年入学。为此,还从州学、县学派秀才担任村学塾师。延、睢二州教化一时之间蒸蒸日上。
可是,乡村的条件实在无法与州府、郡县相比,这些秀才过了几年后便纷纷离去,虽然州郡又派新人来接替,可是如此这般,几个轮次下来,渐渐地,各地村学最好的,也就只剩下童生在支撑门面了。
近几年来,延州在济左道的乡试中成绩一直不佳,甚至排在了睢州之后,知州大人深以为耻,因此有了革新的想法。
州学教谕揣摩上意,提出了集中力量办县学的方案,增加投入,邀请名师,严格考核,并在县学设立文童学堂,选拔各村天资聪颖的学童进入其中,集中培养,以期可以在未来的考试中绽放异彩。那些没有入选的学童,如果愿意交钱的话,也可以进入文童学堂学习,另行编班。
可是费用从哪儿来?延州盐业收入虽丰,但是多半要上缴朝廷。朝廷近些年在北边用兵,耗费靡多,给延、睢二州的压力也随着增大。想要在现有财政收入中在拨出一块给县学,可能性很小。
幸好青阳县有崔家愿意解囊相助。崔轩表示,作为青阳的子民,愿意为知县大人分忧。财政不足部分,崔家愿意补足,同时还设立奖学金,奖励成绩优异的生员,如岁考前十名,在朝廷组织的各级考试中前五名等。
至于村学?抱歉,不在知州大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各县自行处理。青阳县的方法是停办。塾师们经考核合用的,可以聘为嘱托,在文童学堂继续任教,不合用的,该上哪儿上哪儿去,县里不对他们将来的生计负责。
这次召集他们前来,就是为了学童选拔的事情。
知县大人已经决定,七月初七在县学举行学童选拔考试,选取最优秀的二十人,和县城里的孩子一起进入文童学堂学习,考试内容就是试帖诗和蒙学经义。
以后每年七月初七,都会举行这样的考试,从各村选拔适龄的学童进入文童学堂。
齐元朗说完,众人先是一片沉默,继而哗然。
“村学真的要取消啊?我等如何安置啊?”
“说是要考核,看合不合用再定。什么叫合用?什么叫不合用?”
“我在村里教了十来年的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就这么把我扔一边去?”
“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全指望着这点微薄的束脩。这下子让我们全家喝西北风吗?”
“大人,给个章程吧!”
“大人,给条活路吧!”
人声如沸,乱成一团。
李昱冷眼旁观。
也难怪这些塾师慌乱。他们大多是科举不第,又没有其它门路,只得在村学教书为生。如今县里断了村学,又不给他们其他的谋生之业,叫他们今后如何养家糊口?
等他们乱哄哄地闹了一会儿,齐元朗才咳嗽了一声,大声道:“肃静!肃静!”
没有人理他。
眼见局面将要不可收拾,潘承志这才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他掌管青阳教化近十年,威望还是有的。
他一咳嗽,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都等着他发话。
潘承志呵斥道:“喧闹公堂,成何体统!都是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的人了,这点儿静气都没有吗!”
说完,他环顾了一下众人,眼光落在李昱身上:“你是哪个村的?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李昱上前施了一礼:“在下白塔村李昱,读过几年书。因萧先生身体有恙,村民推举在下暂代塾师一职。”
潘承志点点头。萧不易是白塔村的老塾师了,和他一向相熟,李昱这个名字最近倒是听他说起过几次,有点印象。
他示意李昱坐下,然后轻咳一声,换了温和口吻道:“县学革新,是州里的教化大事,绝不容许有人拖后腿。当然,大家为乡村教化奉献了这么多年,县里也不可能让大家就此没了着落。机会会给你们,关键是你们自己要争气。”
看到大家又想发问,他抬起手,示意大家继续听下去:“刚才说了,经考核合用的,可以留下。名额有多少?不少,六个。
刚才你们也问了,怎么考核?什么是合用?答案很简单,还是以这次考试成绩为准。各村学按考入文童学堂的人数多少排名,排名靠前的,自然就是合格的,排名垫底的,肯定就是不合格的。”
大家又乱了起来。学生多的,自然喜不自胜,学生少的,当然忧心忡忡。
潘承志示意大家可以发言。
墨玉村的塾师站了出来:“大人,我们村才十几户人家,学堂拢共也就十个孩子,怎么跟鸿云村、前山村这些大村比?只怕有失公平啊。望大人三思!”
另一个小村的塾师也心有戚戚地随声附和。
潘承志摆摆手:“兵法有云,兵在精而不在多。一个状元能顶十个同进士。排名时县里会考虑这个情况的。简单地说,就是在计算最后排名时,第一名记为五个名额,第二名记为三个名额,第三名记为两个名额。只要你们村能考个第一名,你的位置基本就稳了。明白了吗?”
大家面面相觑,还有这等操作?
不等大家说话,一旁的齐元朗补充道:“所以,大人的意思,你们与其在这儿争闹不休,不如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让你们的学生考出好成绩。好了,时间不早了,大家赶紧回去准备吧,就不给你们留饭了。”
李昱本来就志不在此,县学什么的,对他一点儿吸引力没有。他所关心的,只是能否为自己的那帮学生争个好的前程,既然章程定了,那就赶紧回去准备。加上和这些塾师又不熟,因此听到训导说可以离开,他起身就走。
他想走,可是大家不让他走。
除了几个大村学,其他村学的塾师,都围住了齐元朗说个不休。关系到自己日后的饭碗问题,纵然是训导大人的面子,那也顾不得许多了。
“大人,我们村那几个学生,委实顽劣不堪,就算圣人再世,也未必能点化。这对我不公平啊。”
“大人,我满腹诗书,本当考取一番功名。只是为了州里的教化大计,我才甘心在乡村教书育人。好歹也是为县里做了贡献的,如今却要卸磨杀驴吗?”
“县学革新的一粒灰尘,落在我们这些塾师眼眼里,就是一座大山哪,大人!”
被众人围住的齐元朗却并不惊慌,也不恼怒。等众人嚷嚷了一会儿,他抬眼看了看潘承志,潘承志微微颔首。
齐元朗举手示意大家安静,教谕大人有话要讲。
这回大家很给面子,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潘承志轻咳了一声,肃容道:“县学革新是何等严肃的事情,本不容有商讨的余地。不过你们说的倒也有些道理。这样,本官现在就考较一下你们的学问。答得最好的,可以当场拿到一个额外的名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