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杨的头发本就没有束起来，久不出谷，肤色有些惨白，十九年都没有拿起过剑。只见洛杨单手覆面，从双眼掠过。
蓝色瞳孔竟然褪去，变成了黑色。
百鬼家族，男子为蓝瞳。女子，瞳色与常人无异。但瞳色只是出生时的样子，此后，要封印还是任它显现，都不是难事，不过耗费些内力罢了。
所以，要说百鬼家族的旁支真的被洛风除尽了么？那倒未必，不过是图个安宁，隐去了瞳色。
隐姓埋名，就能活下去。只是秘密传了很多代，知道的人越来越少罢了。
瞳色既然能封印，那么按当家谷主的能力，要修改也不是不可能。
阮玄猛得抱住洛杨，全身颤抖：“可是，杨儿，洛涟不是义父给你内定的妻子么？”百鬼花谷继承人的配偶，是在儿时就定好的。就像洛风和洛惜，本没有血缘关系。
“是啊，玄哥哥，百鬼花谷继承人的配偶，是在儿时就定好的。所以，你姓洛啊！你才是父亲真正的继承人。”
洛杨，是女子？这么多年，一直以百鬼花谷家主的身份活着，一对伪装的瞳色，就骗过了所有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义父……父亲说我是被收养的？为什么洛杨要代替我去做这个家主？还有——洛涟知道么？
我到底要怎么反应才好——简言是——我和洛杨的孩子？！
“玄哥哥，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心痛，可是不管我怎么求你，你再也没有来看过我。”这么多年，咽不下的不就是这口气么。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过我。
“杨儿，对不起，是我混蛋！当时我真是气急了，我以为你一点都不在乎我，一点都不知道我的心意，还硬要我和惜筠成婚，我真的是气急，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不敢来找你，不敢见你。
我看着洛涟的画像，脑子里全是你！我本来怀疑自己丧失了神智，气你抢走了洛涟。可是我……我知道，这不对。不是这样的。
是我被自己内心深处可怕的念头扭曲了。我以为，你不在乎我。对，你本不该在乎我的。我不知道你是……你是女子。啊！父亲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
“不在乎？怎么可能不在乎？我只道你是喜欢涟儿，恨我娶了她，你才会如此待我。”
原来两个人心里都别扭着。
“涟儿，我喜欢她，可是跟对你的喜欢，又怎会一样呢？——是我——当年我告诉了她樱炎剑法的秘密。”挣扎几许，阮玄还是坦白了自己卑劣的心思。
洛杨一时跌坐在地上，苦笑一声。
原来，洛涟是怕我为了绝世武功，而杀了她。是啊，樱炎剑法，杀了最亲近之人，便是天下第一了。可是谁舍得？洛璃妃也不舍得啊。
“杨儿，我对不起你和洛涟，对不起秦惜筠，对不起言儿。说到底，都是我一人的错。”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洛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你的错，错在本座，如果当初本座不逼你娶秦惜筠，也许我们还能这样相敬到老，你还是做你的左护法，我还是百鬼花谷谷主。”
洛杨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冽。阮玄苦笑——当年，就是她这幅样子，把自己拒于千里之外的。
“不！我不要你做高高在上的谷主，我不要一辈子都这么仰视你，我只是想要……一直在你身边！从你娶涟儿的那一天开始，一切都不能回到从前了。”阮玄把洛杨紧紧地箍在怀里，两个人都呼吸困难。
直到现在，他们才把自己知道的一切拼凑起来。
“玄哥哥，你知道吗？曾经爹爹问过我，以后成亲，是和涟儿还是和洛玄。父亲给了我选择，是继续伪装自己的身份，还是恢复女儿身。”
阮玄的脑子已经停止了思考，太多的东西，错过了、弄错了。
“我说，玄哥哥不喜欢我，他喜欢涟儿，所以，我不能和他成亲，可是若我娶了涟儿，玄哥哥会恨我。我很自私，我不愿意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宁愿你恨我。”
“所以，你和涟儿成亲后，便疏远了我，不再叫我玄哥哥，而叫我洛玄，呵，叫我左护法。”
“以前的事，再记在心里也没有什么用了。涟儿已经死了。”看着満墙的画像，阮玄摩挲着壁上的樱花。
“仔细想想，言儿和你还真有几分相似。却是一点儿都不像惜筠了。”说清楚一切，好像坦然了一些。
“在他出生的时候我给他加了封印，蓝色的瞳和樱花痣都暂时不会显现出来。等成亲之后的数月，封印会解开。
如今言儿，该是和洛风一样了。玄哥哥，言儿现在该是更像我吧？”说起来，自简言被带走，洛杨一直没能见到他。
“我……这几个月我都没有见到他，他恨我。”阮玄也只剩悔恨和内疚了。
“恨你的人不止他吧。”洛杨随口一说，说“恨”的时候，反而没什么情绪，也是，关了自己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事想不通呢。
“杨儿，我知道，我罪该万死。可是我爱你，我只是爱你。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放。可是，从头到尾，你都不愿给我一点机会。”阮玄哭得像个孩子。
“玄哥哥，我也有错。当年惜筠生下晴儿不久，就被我赶出了花谷。她看到了言儿，也是一句话没说，我想，从头到尾，她是知道的。只是她太忠心，不敢恨我。以惜筠的性子，她断是不会回连云城投靠她哥哥，否则连云城这么多年，早就找上门来了，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不知过得怎么样。当年洛风把晴儿带回来的时候，她满身是伤，只说母亲死了。如果不是我刺激惜筠走，也许你还能和她白头偕老。”
“我不要什么白头偕老！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她，你还要逼我娶她，我恨你，所以我带走涟儿。我以为这样折磨你我就会快乐，可是我发现，没有你，我从来都不快乐。
我想着你叫我‘玄哥哥’的时候，我想着你偷偷捉弄我的时候，我爱你，爱得快要疯了！可是你娶了涟儿，你不愿意再多看我一眼。我希望你幸福。可是我受不了你的幸福没有我。”
就在情绪崩溃到顶点的时候——
“洛杨，我杀了你！”晴儿突然冲进室内，挥剑直逼洛杨。
“晴儿？！”阮玄和洛杨同时惊呼。
晴儿使出十成功力，向洛杨攻去，洛杨轻易地就躲过了前几招。虽然手无寸铁，十几年来他的武功并没有退步。不过晴儿能当上百鬼花谷的右护法，并不是徒有虚名。
阮玄在一旁焦急地望着，不知该帮谁，无奈全身是伤，哪里还使得上力气。
可是洛杨只是一味地躲，不敢伤到晴儿，晴儿的剑却一次又一次地直指她要害。
阮玄一时心急，上前为洛杨接了几招。见阮玄上来，晴儿的剑招有些慌乱，害怕伤到他。不过几招，阮玄就已经倒下，口吐鲜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