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谢安怡对着每一张作品细细斟酌,时而念念有词时而拧眉深思,不管结果如何,她这般认真看重的态度倒是让一众贵女心生好感。
事实上谢安怡一目十行早就扫完了这些诗,眼界低,格局小,真真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她皱眉是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违心地夸奖这些“佳作”。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谢安怡露出激动的神色,“今日见识了各位姐姐的诗才安怡自愧不如。”谢安怡话音未落,一众贵女皆面露得色。
“谢家妹妹过奖了。”孙蔓柔声道。
“虽然柔儿自认当不得这夸奖,不过谢二小姐这一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实在是妙。”李纤柔感慨道。
“谢二小姐的才华自然是好的。”李嫣然意味深长道。
谢安韵一见气氛如此融洽,只觉得挠心挠肺。她故作无奈地看向谢安怡,“那依妹妹之见,今日谁得这彩头呢?”
谢安韵打定主意要让谢安怡得罪人,原本她早有安排,贵女圈不成文的规定风水轮流转,此次当是李嫣然折桂,她花费心思得了飞鸾镯来做彩头正是想要讨好李嫣然,偏杀出个程咬金。既然想出风头,我就再给你添把火。
“不如这样,我给诗作编了序号,在座都请上前一观,将心仪的作品序号写在纸上,我们投票表决。”谢安怡美目一转已然有了想法,既然自己不懂这个圈子的规矩,那就把决定权还给圈子里的人。
“这法子倒是新奇得很!”李纤柔掩唇笑道,“谢二小姐果真是伶俐性子,这办法也想得出来。”
谢安怡调皮一笑,“公平公开公正嘛!”
众贵女都没意见,唯谢安韵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自己费尽心思没落得一点好,风头全让谢安怡出尽了!
最终飞鸾镯还是归了李嫣然,可却与谢安韵无半分干系了。
一场诗会下来,谢安怡大概摸清了众贵女的脾性,贵女们也对谢安怡颇有好感,宾主尽欢,当然除了铁青着脸的谢安韵,毕竟她可不是为了给谢安怡搭台子才做的诗会。
“小姐您太厉害了!往日大小姐做小伏低可劲巴结这些小姐们也没落得一丝好,您才这么一会功夫就与各家小姐打好了关系。”回去的路上,司画惯例星星眼自家小姐。
“打好关系到也不见得,这定京城里可没有傻子,不过是我的身份胜过谢安韵百倍而已。”谢安怡弯了弯唇角。其实谢安韵虽是庶女,却也有护国公府在身后,可她偏偏把脸送出去让人踩,自然越卑微越不招人待见。
“好了,你家小姐今天可是累坏了,脸都快笑僵了,果然女人堆里最难混呀!”谢安怡说着说着身子就软了下来挂在司画身上,“快吩咐小厨房备些好菜,这诗会不是瓜果就是茶水,可把我饿死了。”
谢安怡这一卖惨可把司画心疼坏了,赶紧扶着谢安怡回房,又风风火火布置晚膳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谢安韵的风荷院气氛紧张,下人们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小贱人!谢安怡这个小贱人!她一定是故意的!”谢安韵双目睁红,尖声叫道,半点没有人前温婉大方的模样。
“小姐您小心别伤到自己。”司琴小心翼翼地劝慰。
啪!谢安韵回手就是一巴掌,“你什么东西,也配对我说教!”
司琴被谢安韵狠戾的眼神吓了一跳,不顾脸上被指甲刮伤的疼痛,慌忙跪下,“小姐息怒,奴婢只是担忧您的身子,绝无其他意思啊!”
“滚!”谢安韵不耐烦地挥手,又道,“去请二夫人过来。”司琴连忙爬起身出门,片刻不敢停留。
司棋比司琴年纪大一岁,心思缜密也更是狠辣些,平素很受谢安韵重视,见状出声,“大小姐您莫气坏了身子,听雨轩那位这么多年也就仗着身世好,其余哪里能比得上您?如何值得您生这么大的气?!”
谢安韵冷哼,“这小贱人和她娘一样,一向自恃身份,从不喜这等子聚会活动,今日怎这般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道柔柔的声音接话。
“娘亲,”看见来人,谢安韵立刻红了眼圈,“女儿今日真是成了笑柄了!”
来人正是二夫人秦氏,明明三十出头的妇人,除去发型衣着,竟和谢安韵看着好似姐妹一般。
秦氏安抚地拍了拍谢安韵的手背,“我都听你身边的丫头说了,今日确有反常,或是那丫头心血来潮,也或许是有人在后面指点。”
“绝不是心血来潮,若只是心血来潮,怎么会连人的气质仪态全都变了?”谢安韵嘟哝道。
“你确定?”秦氏厉声问道。
“确…确定,娘亲你怎么啦?”谢安韵楞楞地发问,不明白秦氏为何突然尖锐了起来。
秦氏自知失态,搂过谢安韵,“娘亲这是担心韵儿你呀,咱们娘俩好不容易一点一点取代了那两人的位置,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我都知道的娘亲,韵儿不会让您失望的,谢家最优秀的小姐只能是我!”谢安韵坚定道。
“娘亲相信你。”秦氏眼底闪过一道冷光,“听雨轩那边娘会帮你看着,你不要轻举妄动。”
“韵儿知道了,娘亲真好!”谢安韵被安抚住,又恢复了温柔善良的样子。
“傻丫头,娘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秦氏点着谢安韵的鼻尖笑了笑,又转身吩咐道,“快把这里收拾了,今天的事情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谁敢泄漏半句,小心我的手段。”
众人连连称是。府上的下人们都知道,老爷和大夫人性子宽和但不喜管着后院诸般杂事,二夫人看着柔柔弱弱却手段狠辣。光是想想会落到二夫人手里,下人们都禁不住一阵颤抖。
“司琴这几天就别在跟前侍候了,把脸上的伤养好。”谢安韵淡淡道。
“是,奴婢谢小姐体恤。”司琴捂住被划伤的脸,低头应道。
秦氏回了自己的院子,在床头暗格拿出一截拇指长短的竹哨吹响,不一会便有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她房中。
“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黑衣人冷冷道。
“怎么,没事就不能叙叙旧?”秦氏扶着发髻,风情万种。
“哼,有事快说。”黑衣人催促道。
“你去查一下谢安怡,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秦氏也不绕弯子了。
黑衣人皱眉,“你就是为了无聊的后院争斗唤我来?”
“哼,你们男人可别小看了后院这一亩三分地,我的直觉不会错,那日探病我便发现谢安怡与平日不同,我怕是有人把真正的谢安怡掉包了,你可别忘了,主子的计划里谢安怡是很重要的棋子。”
“嗤,你以为多少人能和你一样同时习得易容术和缩骨术?”黑衣人冷笑。
“你别忘了主子的命令,你现在听命于我,我让你查你就去查。”
黑衣人冷哼一声,转眼消失不见。
秦氏走到窗前站定,面容隐在浮浮沉沉的光影中难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