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彻夜的亮着,把王府照的恍如白昼。酒席已散的差不多,只剩下两三醉酒的世家公子在饭桌前东倒西歪。为了掩人耳目,锦熙故作醉酒之态,加上烛光柔和,映的她更加像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哥。
王府里院落众多,院落里亭台小榭,花石屏障都好似一样,加上昏昏黄黄烛光,更是让锦熙晕头转向,不知南北。
就这样兜兜转转,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哪里,忽然进到一处偏院,院中无人掌灯,想是被荒废已久。
锦熙便也无所忌惮,顺着青石路就走到了凉亭,疲惫的她把靴子随意踢下脚,整个人躺在了仙人靠上。
这院子虽小但也别致,凉亭立于湖水之上。亭的不远处有一小片竹林,竹影在微风中婆娑摇曳。花香味若有若无,随着风在锦熙的鼻尖萦绕。月光清冷的洒在湖面上,隐隐约约的有一两声蛙叫,银盘似的明月映在水中,竟然不知是天上还是人间。锦熙被此情此景所陶醉,感叹道:“以月光为被,湖水为床,翠竹为帐,蛙声为乐,花香而沐,清风而浴,人生足矣,死而无憾!”
“哼!可真是个痴人!”
锦熙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的坐了起来,眼睛顺着声音寻去,竟发现亭中另一侧的仙人靠的偏角有一人影,本来东西分家的鞋子此时正整整齐齐的摆在地上。
方才来时夜色昏暗,也没有注意这里有旁人,亦或者是之后才来的,但也无脚步声。便心想这王府里的人都是飘着来飘着去的吗,竟无一点声响。
转瞬又想到刚才那人说自己是痴人。心里不禁有一丝愠怒,便逞一时口舌之快:“这蛙声和虫声齐鸣,再以风声为奏,让人心旷神怡。倒是哪里来的鬼音来污了这天籁之乐。”
“那姑娘的死而无憾就不扰了这天作之乐吗?”
锦熙想到之前的感叹,竟无言以对,恼羞成怒的闷哼了一声,嘟囔道算我倒霉,便提起自己的鞋子,光着脚就准备离开。
只见那人“突”的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如铜铃,在这空旷的夜里回荡。
嘴里念道:“痴人!痴人啊!刚刚还说死也无憾,现在却又抛之弃之,天下竟有如此之痴!”
杜锦熙驻了足,心中想道“良辰美景,世间万物,乃无宿无主。凭什么我要离开?便宜了那小子,岂不是亏大了?”
于是转头便回到了刚才躺着的仙人靠,随手将鞋子一扔,翘着二郎腿,微阖着眼睛不去理会那人。
说来这里也挺治愈,刚刚躺下没多久的锦熙听着蛙叫吹着清风,心情竟愉悦不少。忽闻到一阵浓浓的酒香,馋的锦熙灵光一闪!腾的一声坐了起来!拍了拍脑门叫道“我果然是个痴人!此情此景怎么能少了美酒呢!”
完全忘记了那人存在的锦熙转过身才发现他坐在凉亭的矮凳上,圆桌上放着珐琅酒壶和酒杯,他正在不疾不徐的斟着酒。
锦熙此时已经垂涎三尺,顾不上刚刚发生的口角。坐上石凳拿起珐琅杯就一饮而尽,这酒的味道初闻时带着淡淡的花香,后调确是浓浓的果香,还伴随着微微的烧吼。莫不是精心酿制怎会产出此等好酒?
“曾喝的酒要么是烧吼的烈,要么是清香的甜少了那份烈,这酒两处却恰到好处,酒馆里可是无法买到,敢问公子那里可寻得?”
那人笑而不语,在月光下勾起的那抹嘴角更是轮廓分明。只自顾自的斟着酒不予理会,少倾片刻,拿起那斟好的酒递于杜锦熙。
杜锦熙倒也不客气,举起酒杯就要与那人共饮。那人摇了摇头,还是笑而不语。
杜锦熙自觉没趣,边拿起酒杯对着月亮一饮而尽。
良久,那人说道:“姑娘倒是好酒量!在下佩服!刚才的不快都在这几盏酒水里溶解消逝吧!”
“既有意消逝恩与怨,不对只有怨,为何公子不爽快而饮?只留我一人在这里和月亮对饮?”
“姑娘倒是没给我这个机会?”
锦熙想到刚刚自己把桌上的酒全都一扫而空,倒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岔开话题,说道
“在这里多无趣,古人素喜秉烛夜游,不如我们去湖上饮?”
“在下正有此意!”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拿着桌上的酒和器具便移去到湖边,恰逢一叶小舟,两人大喜,便携着酒器划到了湖中心。
渐渐到了湖心,蛙声愈发的清脆,月亮也愈发的明亮。心情大好的锦熙捞着水中倒影的银盘。
两人在湖心处停下来,开始摆上酒器。一杯接着一杯的对饮,与月相伴,对影三人。
酒过三巡,锦熙有点意识模糊,那人的脸上也有点微微泛红。锦熙突的站了起来,船左右晃了晃,她举起酒坛开始胡言乱语
“月亮!你可知我愁!”
“知!”那人应道
“繁星!你可晓我苦!”
“晓!”
似是说到了伤心处,锦熙缓缓地坐下呢喃到“不,你不知!”
又低头看着湖里的月亮眼睛泛红
“娘说去月亮上给我摘桂花做桂花糕,我不要桂花糕了,月亮你行行好,能唤我娘回来吗?”
“娘,你不回来,那我就去月亮上寻你吧?”
于是“扑通”一声朝湖里的月亮跳去。那人刚伸出去的手停在月色里,嘴角似是浅浅一笑。
被水包裹着的锦熙,感觉到莫名的温暖,就好像儿时母亲的怀抱。她蜷了蜷身子,轻轻呢喃“娘,我想吃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