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朝致和十年春。
袁沐阳今年五岁了。作为一个五岁的小豆丁,他本来是在吃了睡睡了吃的时候,谁知,就因为他爹,美其名曰锻炼身体,培养感情,所以他早上要早起,早起干什么去?当然是早起陪着他爹吃杨大叔的面,然后一起走路去城外钓鱼,每天必须钓一条鱼,钓到鱼就回家,钓不到鱼,就一直等到晚上才回家,回家以后还要读书识字绘画。小豆丁不会反抗吗?会啊,可是全部被无情镇压了啊。最先开始小豆丁是找他娘亲告状,不知道他爹和她娘亲说了什么,结果不了了之,她娘亲还赞成他爹的做法……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后来他早上就不起床,不跟着爹出去,结果那一天只有他一个人在家,爹和娘出门了,没人做饭,连剩菜剩饭都没有,本来想出门的,结果院门从外面锁了,他在床上躺了一天,晚上娘亲坐了一大桌好吃的,爹不让他吃,只给一个包子,说没事儿做的人不要吃太多,浪费粮食……当天晚上他就认输了,睡一天其实挺无聊的,还有就是他真的饿了,为了吃的忍了。
当然他爹也不会全部要他自己靠自己,在看到他累的时候,爹还是会很温柔的抱着他,他的事情没办完很着急的时候,爹就安慰他,摸摸他的脑袋,陪着他把事情办完,虽然有时候在关于娘的归属问题的时候爹很坏,比如,晚上本来是和娘亲一起睡的,早上醒来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在自己房间的小床上,跑去问爹,爹还骗我说是我自己梦游回去的,二叔说肯定是我爹半夜趁我睡着了把我抱回我的房间的,但大多数时候爹都是最好的爹。
爹会教他读书识字,很温柔很有耐心,虽然偶尔他想逗一下爹做恶作剧,爹也是一脸慈祥地看着他,让他自己内疚只能作罢。娘还是依旧每天去教学生绣工,中午在绣铺解决午饭问题,虽然一家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但是从记事以来的每一顿晚餐,一家人都是一起吃的,从来没有例外过,每次轮到她娘休息,就是全家人在一起的大日子,有时是去放风筝,有时出去采风,有时又是去到邻县走一圈,一家人一起出去领略这世间的美好。用他爹的话来说就是,生活要有一点仪式感,要给彼此一点点空间,让彼此有自己的事情做,但是呢,又不能离太远,不然一家人感情会遇到问题,就这样挺好,有自由空间,有亲密空间,对家里人来说刚刚好。
今年是例外,他们一家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远门了,去到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城外的溪边钓鱼,而且钓的鱼还要分一半给二叔家,对于这个变化,沐阳不喜欢,刚开始提醒爹娘,后来才知道原来他要当哥哥了,因为二婶婶有小宝宝了,既然二婶有小宝宝了,那么那些变化就勉强接受吧。二叔二婶成亲五年了,家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小孩子,二婶很着急,但是二叔不急,二叔私下里跟我说没有小孩子也不错,他可以和二婶过二人世界,有了小孩子就变成三人行了,不方便。怎么个不方便法,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我们一家三口不是挺方便的嘛,为什么二叔不方便,他又不让我去问爹娘,真伤脑精,这么复杂的问题跟我一个五岁的孩子说,我也解决不了啊……困惑……
小沐阳虽然只有五岁,但是他很厉害,已经能够独立完成一副画了,只是绘画技术比较稚嫩,意境还不能达到成人的境界,这已经让他爹高兴惨了,认为后继有人,衣钵能够传承下去了。二叔说过教我武功,我拒绝了,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书画画,练武每天那么多汗,味道不好闻,我宁愿看着娘亲绣花我也不想练武,爹娘比较开明,让我做我自己喜欢做想做的事,不逼我做我不爱做的事情,我很幸运。反正同龄的小朋友在干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每天过的很充实,我要走路锻炼身体,我要吃杨大叔的面,我要钓鱼,我要看书写字画画,我要围着娘亲转,我要帮着爹整理院子里的菜地,我要分担家务……
关于我上学堂的事情,爹和娘亲商量好了,让我七岁再去学堂,本来爹就在给我启蒙,晚点去也没太大关系。如果我去学堂了,就一定要认真对待,包括先生,同伴,学业,课本等,就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任性了,也不能半途而废。如果我想考科举做官,爹也支持我,唯一要求不能做贪官昏官,不然先打断我的腿再断绝父子关系,我怎么可能会当昏官呢?!那不是缺德嘛,我要当官肯定是为民做主的好官。我一直觉得他是在嫉妒我年轻,长的比他好看,完美,所以千方百计想让我有缺陷,一定是的。如果我不想科举,也可以做一方大儒,立说作书,把优秀文化传承下去;或者是去书院当先生,传道授业解惑。其实我都不想当,我只想做一个画者,能够让世间万物入我画,去不同的地方,看不同的风景,把这些都编成画入册,希望给不能出门远行的人看一看聊以慰藉。
娘亲知道我的想法后,非常认同,偷偷跟我讲:“娘这一辈子就是想出去走走,看看大好河山,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们不能走远,还有很多地方去不了,我希望你能不受束缚,能走出去,去到很远的地方,帮娘看看,看看当地的百姓穿什么衣服,用什么绣品,吃什么东西,说什么话,当然如果有机会,娘会和爹一起去看看,不会强迫你一定要跟我们走。”我想让娘看我给他画的山河湖泊,秀丽山川,小小的我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走很远的路,看很远的风景,画最漂亮的画……
进入农历五月,整个蜀州府忙了起来,划龙舟,挂五毒包,包粽子,潵雄黄酒,把菖蒲和艾草串起来挂在大门上,驱邪辟邪。因为二婶肚子大了,不方便出门,初五那天,邀请我们一家三口过去过端午节,顺道给我过生辰。早上起来我就很高兴,我在枕头下面看到了一个生辰荷包,里面有几粒银花生,还有一张地契房契,是最繁华的街上的一个店铺,那个地方我还去过。吃过母亲做的长寿面,我很高兴,提着鱼篓就往外走,今天既然要去二叔家,怎么也不能空手去,礼物爹娘已经准备好了,我也要钓个鱼做添头,毕竟是我亲手钓的,爹说这叫礼轻人意重。母亲先去找二婶,父亲陪着我去钓鱼,钓了鱼以后我们直接去二叔家。路过杨大叔的面摊,杨大叔塞给我一个鸡蛋,让我吃,祝我生辰快乐,拿在手里这份心意沉甸甸的,谢过大叔,我和爹一直走到溪边,把鱼饵挂好,就开始等着鱼儿上钩。我们有一下没一下的谈着,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二叔二婶家里,爹说以前他和二叔商量好了,如果是男孩子,我们就结拜成兄弟,如果是女孩子,就结两姓之好,订个娃娃亲,以后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很好奇,谁是肥水,谁是田,怎么大家都爱说我听不懂的话。
今天的鱼儿估计是太饿了,我和爹都还没有谈完,就钓了好几条鱼,熟练地配合着把钓的鱼装进了鱼篓里,我们就往回走。到了二叔二婶家里,发现二叔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转圈圈,旁边二婶的弟弟蹲在地上发呆,房间里隐隐约约有痛呼声。我还奇怪怎么了,就见爹上去使劲拍了二叔的肩,“这是要生了?怎么回事?”
“恩,也不知道怎么了,早上起来说痛了一下,我们没在意,岳母和妻弟过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我们还说今天一起包粽子,你看厨房里东西都还放着呢,哪知道岳母一个粽子都还没有包完,春兰就趴在了桌子上,问她怎么了,说是痛的,可能要生了。”
“请了稳婆没有?”
“在里面呢,岳母和嫂子也在里面陪着,我在这烧开水来着,没听见有动静,我着急担心啊。”二叔又开始像蒙着眼的驴一样转圈圈。
二叔转圈圈转的我脑袋疼,你说二婶生的这是我兄弟还是我未来的夫人啊,我也着急。
门被打开了,出来一个人,大家急忙围过去,关心里面的人。
“嫂子,我媳妇没事儿吧?”
“嫂嫂,我姐怎么样了,生了没有?”
“娘子,没事儿吧,要准备什么你说,我们在外面呢。”
“娘亲,你别怕,我在,我保护你。”
“没事儿,弟妹说她想吃荷包蛋,我出来给她做一碗端进去,我们在里面忙,你们自己解决午饭啊。”
“炉子里有早上就炖着的鸡汤。”重武说。
“那感情好,我给她做个鸡汤荷包蛋,再拿几块肉进去。沐阳,走,帮着娘亲烧火去。”杨雪一把把儿子拉到自己跟前,“没被吓着吧,没事儿的,娘以前生你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恩。”沐阳用头趁了趁娘亲的手,不管他有多聪明,多成熟,始终是个孩子,“娘,你辛苦了。”
“好儿子,走吧,给娘打下手。”一边洗锅一边问,“你爹和你说过二叔二婶的孩子没有,虽然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我们就做了决定,但是还是想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知道吗?”
“娘,没事儿,反正不是我弟弟,就是我夫人,我知道的,我不会小心眼的。”
煮好荷包蛋,端进去以后就没有出来过,期间喊过两次水都是给送到门口,杨雪端进去的。一直到未时初,才听到房间里传来了响亮的哭声,那声音中气十足。又过了两刻钟,房间门才被打开,房门一打开,二叔就跟一阵风一样冲了进去,消失在眼前。王婆婆给了一个大荷包给稳婆,把稳婆送出去。
“可不容易,总算是生了,这胖丫头,把我们折腾惨了。”王婆婆说着看了我一眼。
“是啊,不过丫头的模样挺标志的,精神头好着呢。我儿媳妇,唉这就是缘分啊,我生沐阳的时候,他二叔刚回来,这小闺女又跟沐阳同月同天,这不是我儿媳妇是哪家的啊,真巧啊。”娘高兴地拍了几下手。
好像还真是的。
房间里的小胖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主了,哭过以后已经又甜甜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