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着也是闲着,左右都是张一回嘴,刚好把房租一块收了吧。想到此处,来到正房屋门口,重重的敲响了房门。一直过了好久,才听见里面淅淅索索起床下地的声音。
一个睡眼朦胧、面色苍白的大男孩,打着哈欠开了房门,“宇哥,早。有事吗?”
“那个,那个,房租该交了。”陈家宇搓着几根手指比划道。
“哦,今天几号啊?”
“已经二十九号了。”陈飞宇提醒道。
“哦,二十九,是该交房租了,”眯缝着睡眼,准备回去拿钱,突然大叫了一声,“什么?都二十九号?我这个脑子啊,今天要给人家交程序的,不行了,我得赶紧走了啊,房租回头再说。”刘向西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把桌子上散落的不少软盘,都塞进书包里,冲出了房门。
“这都什么情况?”正当陈家宇站在门口莫名其妙之时,刘向西又火急火燎的冲了回来,一把抄起放在桌上的大哥大,嘿嘿一笑,“把这个忘了。”又再次冲了出去,顺便拨通了一个电话对那边说道,“马上到啊,等着我!”
陈家宇看着大男孩离去的背影,苦笑了一声,自己都三张的人了,还用的是BP机呢,而且还是欠费停机的那种,好久没响过了。人家一个大学生都用上大哥大了,这玩意儿可是稀罕货,用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贵,一两万块钱一部,真不知道这个学生怎么会这么有钱。换做是陈飞宇,靠着出租这几间屋子,估计得一年不吃不喝,才能买得起。而且是只能看不能用的那种,好像电话费也不便宜。
也不知道刘文那家伙怎么样了,陈家宇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这茬儿。在新疆那边的劳改农场一待就是九年,连个探望的机会都没有。每个月定时定点还给刘武往家汇钱,每回都是三十二块八毛,一模一样。自己写信告诉他多少回了,这点钱让他留在身边用吧,这边家里有自己呢,不用他担心。可是他偏偏不听,说什么他在那边有吃有喝,这些钱是用出工的工分换的,留着也没用,有多少算多少吧。
一来二去的,眼见着快八点了,自己的五脏庙早已经开始出声抗议了,还是先把肚皮填饱再说吧。抛开这些思绪,陈家宇正要推开店铺的后门,迎面和徐老六撞了个满怀。
“我说老徐,着急忙慌的干嘛啊,你媳妇没给你送早点是吧?”徐老六的皮鞋把自己的脚指头踩得通红,陈家宇没好气儿的说道。
“不是,有个豪主,打算买你那件东西,价格一分不少,都谈妥了,这不赶紧过来通知你嘛。”
“三十万块钱,我去!我倒是要看看哪位主儿,出手这么阔绰。”陈家宇一直有件东西放在徐老六这里寄卖,不过只是几张照片,原物件可没敢摆在外面。
要说这东西来的也是巧了,上次自己偷摸挖地下室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个小木盒,外面包裹着层层的油纸,开打后木盒依旧新湛湛的,里面存放着一只鼻烟壶。
按照国家法律的规定,凡是埋藏在地下的无主之物,一律划归国有资产。陈家宇也是知道这点,不敢声张,一直放了很久。后来随着自己眼界不断开阔,对于这东西有了更清醒的认识,绝对是好货。
这鼻烟壶虽说是器料,但做工异常精美,周身晶莹剔透,纯金包边,一颗罕见的黑色蛋白石镶嵌其上,在阳光的照耀下会发出七彩的光芒。光是这材料、工手就已经足以证明这东西价值不菲,而最值钱的是壶身里面透出来的四个小字儿,“善保珍玩”。
善保是谁,一般人肯定不知道,陈家宇也是查阅了资料,才发现,原来善保就是大清朝鼎鼎有名的贪官---和珅,本名钮钴禄.善保,后经学宫先生改名为和珅。
和珅家流出来的东西,自然都是好货色,不然自己也不会标价三十万。不过已经放了快一年了,看的人倒是不少,一听价格全都扭头就走。这也怪不得人家,三十万放在九五年,那可是天价,能够拿出这么多钱来的,指定都是商人。而商人图的是利,谁知道这玩意儿买回去,得等到什么时候能够有行情啊。
这会儿,鬼市也早就结束了,人也都陆陆续续散了。
陈家宇揣着好奇的心态,刚刚一进店铺,就看见三个熟人站在屋中,正是早晨碰见的那两个老外,还有一脸焦急和期待的三秃子。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就是这位...”徐老六正要为陈家宇介绍,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用说了,这东西不卖!”陈家宇转身就要走。
“陈爷,别啊,你这东西好不容易有人肯出价,干嘛啊?”三秃子一闪身挡住陈家宇的去路,三秃子一听陈家宇不卖,心里这个急啊,那可是三十万啊,自己有一成的好处呢。
“给你个机会,自己闪开,别等我动手。”陈家宇面色不善的盯着三秃子,三秃子冷不丁的想起来,这位爷手底下也是有活的,上次有个偷儿在潘家园顺东西出去,正好被陈家宇看到,那顿胖揍啊,忒惨了。
三秃子不得不让开身形,还有些不甘的想要说话,被陈家宇看了一眼,憋了回去。
“年轻人,请等一下,稍安勿躁!中国的俗语,买卖不成仁义在,不妨聊一聊。”
“呦,你老这中国话说的倍儿地道啊。”三秃子又是被吓了一跳,说话的正是那个一路上一直讲鸟语的外国老头,自己可是没少撒谎撂屁,原来人家是个正经的中国通啊。
陈家宇也是转过了身,盯着这位年迈的老头来回扫了几遍,“有什么好聊的!你既然会说中国话,还装作听不懂,我估摸也不是什么好鸟!这事免谈!”
“按照这里的规矩,只要我出的价位,达到你的要求,就必须要成交,没错吧。”老头微笑着,仍旧是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对于陈家宇的嘲讽并未在意。
“呦,你既然懂规矩,那就拿来吧?这东西要价三百万,我要现金。”陈家宇打定主意不会卖,开始耍无赖。
“你不守信用!”那个棕发男子听不下去了,一声大吼。
“干嘛啊,比嗓门大啊!行啊,你听好了,这东西是我的,我说它值三百万,就是三百万,少一个子儿都不行!”陈家宇一字一顿大声说道。
那棕发男子有些气愤,作势就要冲过来,被那老头轻拍了肩头,说了句英文,“安静。”这才皱着眉头对陈家宇说道,“如果你是因为布鲁斯之前那句无心之言,而感到气愤的话,我在这里向你正式道歉。”
陈家宇没有想到,这个老头竟然这么会来事儿。自己不想卖这东西,有两个原因,其一确实是因为这个白大个儿对店主骂了脏话,其二是因为,自己一直不喜欢这些装腔作势的老外。表面上看着彬彬有礼,背后一肚子儿坏水,要不是因为这帮人的祖先,在中国这片国土上抢了个几进几出,中国能沦落到今天?那是多少好东西啊,想想就让人心疼。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家宇的态度也稍微缓和了一些,“行了,你的道歉我全盘接受。不过呢,顺道再告诉你一句我们中国的老话儿,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这事儿就这么着了,您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老徐啊,把这几张照片烧了,自当我没给你过。”说完陈家宇自顾自的回了院子,反手把门一关。
能够让老外吃瘪,陈家宇这心里别提多痛快了,一早晨的不愉快转瞬烟消云散,躺在摇椅上,甚至还哼上了小曲。
“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歌声飘给我妹妹听啊,听到我歌声她笑呵呵...”
不过才唱了几句,就停住了嘴,又开始有些后悔了,正在这摇头叹息的时候,徐老六进了院子,搬个板凳坐在陈家宇身旁,一声不吭。
“干嘛哭丧着个脸,不就是没卖成嘛,多大点儿事儿啊。”陈家宇以为徐老六在心疼钱,毕竟自己答应过他,这东西要是卖了,给他五点个回扣。
“我不是在心疼钱,认识我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的。”徐老六悠悠的说道,“我就是觉得吧,三十万应该卖了,这东西价格已经见顶了,不好找买主,你不是也急等着用钱嘛。”
陈家宇被徐老六说的心里一虚,没想到自己这点小心思连他都看出来,肯定是刘武这小子歪过嘴儿。
“别这么看着我,没人背后说你闲话,那堆商品房的画册,摆了这么久,还用人家说嘛。”徐老六做生意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陈家宇为什么要把这东西定价三十万,一是不想把这东西卖便宜了,去年有一只某位王爷用过的鼻烟壶都拍卖了二十多万,在报纸上轰动一时。二是因为自己一直想买一套楼房,三室一厅的那种,三十万刚刚好。要是能搬进去住,那叫一个敞亮,顺便还能把那件自己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