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山屠城半月后，苍笙长途跋涉至自己曾经施救过的一位冰系魔导师处，请动其出手以高级法术将自己保存下来的妻子尸身封冻。又十四年零三个月，苍笙步入五环魔导师境界，以独创之法，将曾经封冻的肉身激活使之再度生长，然后将妻子的魂魄注入其中，真正让妻子魂归其柩，活了过来。”
“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恭喜。”
“恭喜个屁！”苍生泪却忽然暴怒，叶雨的面前卷出一团迷雾，盘旋着显出苍生泪的灵魂，一双手愤怒的抓向叶雨的衣领。
他抓了个空。
灵魂毕竟是灵魂，显形就是极限。如非主动使之凝为实体，他就没法接触任何东西。
苍生泪也愣住了，随后一声苦笑，终于消散。
“我以为我终归是成功了，老泪纵横跑前跑后，置办她爱吃的饭菜，抓着她的手和她聊这聊那，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苍生泪的声音再次在叶雨脑海中响起，冰冷，平静。
“然后……，然后……”
“然后她脸上的肉掉了下来。”
“那具身体，以秘法封起，再激活时依然是当年那般年纪，但她的灵魂，却在我这里待了十五年，二者早不能相融，而灵魂与肉体排异，便是如此。”
“她的面皮簌簌而落，她却仍然笑着，看我的眼神仍然那么温柔，最后在她彻底剥落为一具骷髅前，她告诉我，她听到了当时毁灭尧山的两人的对话。没错，只有两人，只有一个说出了名姓，他叫十一。无疆帝国冰系大魔导师十一。”
掩藏在看似平静的语调下的，是刻骨的仇恨。
“随后，她就彻底成为了一具骷髅，一具会行走的骷髅。没错，他虽然血肉尽去，灵魂却仍凝于骨中，成为了一个有灵魂的骷髅。”
听到这里，叶雨的表情已经相当精彩，但还是接着问道：“这就是死灵法术的雏形？”
“死灵法术？不，我从不这样称呼他们，事实上，我将他们分为两类，灵魂法术，以及……生命法术。那么现在，我来问你，你所谓的死灵法术，就是恶吗？你们尊贵的元素魔法，就是善吗？”
叶雨只能无语。
“之后的事，你大概也都知道了吧，我苍生泪，没本事杀上山河城，但仇，我依然会报！又十五年精研，我在灵魂一道上已有不小造诣，我先后猎杀无疆帝国魔导师二十四人，将他们的灵魂意志抹去，然后原样打入他们的尸骨之中。然后我发现，这样的灵魂更容易沟通元素，他们不但能施放魔法，甚至如果我肯投入资源强化他们，他们还能大有精进。”
“十九奥术亡灵，凶名赫赫。”
“随后，我血屠连城七座，因为灵魂注入原骨耗费太大，我尝试以元素之力沟通我的灵魂，然后打入亡者尸骨。我又成功了，我的军队，站了起来。他们没有意识，但他们令行禁止，悍不畏死。”
“亡者大军，同样臭名昭著。”叶雨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熔融地脉，我英勇的战士为我击杀了那里的统治者，一条强大的火焰巨龙，炮制它很是花了我一些时间。但最后，它站了起来，它有了新的名字，它叫末日。”
苍生泪同样发现了叶雨的情绪变化，却也并不在意，“我带着我的军队，一路杀到山河城前时，我的军队，已有近百万之多。但那一战，我终究是输了。”
“够了！”叶雨忽然怒喝道。
“哦？”苍笙泪在笑。
“我说够了！或许你曾经研究死灵法术只是为了复活你的妻子，我理解，也敬佩你，从死亡手中抢人，你是第一人。但后来呢？”
“后来？后来这就是我复仇的力量！”苍生泪的声音陡然高亢起来，“他十一一手冰系法术屠灭全城，难道比我死灵法术征伐天下高尚一些？”
“可……”
“那尧山一城之人，就不是人吗？他无疆帝国堂堂六环大魔导师十一说屠就屠，事了拂衣而去，半月后才有商贾发现尧山尽灭。凭什么他无疆帝国自己不爱他的子民，却要我来爱？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我看起来像很贱是吗？当年的苍笙，早死在尧山城下，后来的我，叫苍生泪！”
良久。叶雨苦笑着摇了摇头。
“也许我没资格说你。异位处之，我也会为了报仇不惜代价吧。但……百万生灵何辜？你血屠天下，又与当年尧山真凶何异？”
“生灵何辜？我血屠天下？”苍生泪忽然怪笑起来。“你知道当年那一仗，我怎么输的吗？”
一百一十七年前，山河城外。
七十万黑甲将士排列成森严的军阵，每两百人一个作战单元，最前排的反魔法大盾撑起坚实的壁垒，防御着可能来自战场各处的魔法轰炸；后排就是手持长刀的刀斧手，手中的利刃能随时划开冲入阵中敌人的身躯，而在他们的保护之中的，是一个个对于军中来说弥足珍贵的魔法师，他们为士兵们加持加速术和力量祝福等最普遍而实用的加持法术，同时也为战斗提供火力支援。毫无疑问，这是无疆帝国真正的百战精兵。
奇怪的是，原本应该位于反魔法大盾卫士后的持矛战士却一个也没有出现。
因为他们的对手，没有一个会畏惧长矛的穿刺。
在他们对面，结着另一片战阵。不对，说战阵都是抬举了他们，他们没有阵型，没有作战分工，没有指挥官和传令兵。
也没有生命。
一眼望不到边的骷髅战士站在最前，其中混杂着庞大的骷髅巨兽，天上甚至翱翔着遮天蔽日的死灵飞禽，而在最后，天空中赫然是一条翼展近百米的骸骨巨龙，每一根骨骼中都凝着冰霜，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要为之凝结。他们曾都是活生生的生灵，生活在城市里，深山中，或翱翔在长空与绝地。
但如今，他们的生命早已不属于他们，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思维，唯一能控制他们行为的，是来自主人的意志，他们只是可怕的杀戮机器。
“进攻。”
扩音法术让没有丝毫感情的两个字炸响在战场上。事实上，自己的军队完全不需要用说话来指挥，因为只要意念一动，他们就会如臂指使，但每一件能让无疆帝国感受到压力和绝望的事，苍生泪都会做的充满快意。
“看着吧，无疆帝国，尧山血债，今日，我来讨回。”苍生泪喃喃道。
“轰！”
顷刻间，两只军队之间的距离就已消失不见，漆黑的战阵和白色的骸骨大军猛烈地碰撞在一起，发出撼天动地的巨响。
于是黑与白开始相融，融合出的颜色是鲜艳的红。
血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