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赵景生并未对魏念一见钟情,毕竟他还是个爱玩的小孩子心性,对男女之情那一方面一知半解,并未开窍。
刚才牵上魏念的手这个举动,纯属是他热气上涌,一时冲动。
他看着那雪白细腻的小手,跟她身上的大红喜服泾渭明显,造成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再一想魏念盖着盖头,上台阶定不方便,于是他自然而然就牵上了。
其实刚牵在一起,他就有一些后悔了,但他并未松开,一是众目睽睽之下先是牵起又是放下的举动实在不妥,二是他感觉到自己掌中包裹的这只小手,细若无骨,滑腻柔软,牵起便不想再放下。
说来惭愧,想他赵景生浪迹京城数载,采春楼的姐姐们都在他面前混了个脸熟。可他这么多年来却从未牵过女人的手,当然太后母妃等人例外。
而魏念又何尝不是?说起来他们俩还有相似之处,赵景生见过各类女子,她在军队见过无数的士兵。但魏念除了幼时祖父曾手把手教她拿起长枪,长大以后就再也没有和男子这般亲密接触过。
原来男子的手……这么温暖吗?赵景生没吃过多少苦,也就喜欢弓箭多一些,手上几乎没有茧,他的掌心很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包住了她小小的一只,密不透风。
魏念有一种很强烈的归属感,好像恍恍惚惚的心脏落回了实处,温度从他的手传达过来,叫她安心。
这般牵着走过长阶,一直到正殿也没有分开。明乾帝远远看着这一对新人走来,目光锁定在牵着的手上,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起来,眼里含着欣慰。
拜堂开始。
赵景生和魏念好似忘了还交缠在一起的双手,就这么牵着——
一拜天地。对着青天白日弯腰,答谢这一桩缘份。
二拜高堂。明乾帝坐在主位,左右手分别是淑妃娘娘和魏国公。
夫妻对拜。饶是现在,这迷糊的两人才发现忘记松手,红着脸松开,面朝对方见礼。
送入洞房。有宫女待着魏念往祁阳殿的一处飘鸣殿走去,那是魏念以后的住处……至少及冠前的这两年的安身之所。
所谓婚礼,正是音同昏礼,是在黄昏举办的礼节。
她来得时候依靠着夕阳和半透的红盖头朦朦胧胧地看路,如今月上柳梢,光线较暗,她也这能看个大概,没有办法仔细端详这住处。
在宫女来领下直到塌前,她按照礼节正坐在边沿,魏念不敢乱动,只等着她的夫君归来。
。
赵景生的酒量尚可,他在前堂敬各位来宾,明乾帝在礼成之后就离开了,淑妃娘娘等也不好多待,老一辈的大人与赵景生举杯祝贺过后,都早早离席。
如今只剩下这些个小辈,闺阁姑娘们也三三两两都归家。
其实这些小辈们才是最能闹腾的。赵景生敬那么一大圈酒回来,虽然有兄长晋王殿下给他挡酒,还是有些醉意上头。
但还是有些“心思狭隘”之人居心不良,一个劲地灌赵景生酒,这就是我们酸了一整天的郑子林少爷。
“来来来,景生,再来一杯,敬你佳人在侧,红袖添香,不同我们这等可怜人一类。”说这话的人明显已经醉了,郑子林招风耳通红,走路也踉踉跄跄。
吴策舟酒量好,连忙拦着他,是又好笑又好气:“景生一会还得入洞房,定是不能喝酒的。”
这一声入洞房炸出一片年少的公子,聊到这等话题谁不起劲,纷纷开始起哄。
赵景生本就有些醉了,如今更有些飘飘然,不待他说话,一向稳重威严的太子殿下居然开口了:“所谓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如今五皇弟正逢这四大喜之一,诸位就放他回去吧。”
太子倒是很少在这种场合说这么长一段话,尤其是有些开玩笑的这种。
现这太子殿下开口,诸位少年都纷纷应声称是,哪有不应的道理?
如此,赵景生终于结束了敬酒的曲折时光,只是郑子林那个醉鬼不怕死地道一声:“其他三样咱们殿下那是体会不到了,就说这金榜题名时,五殿下那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众人哄笑,光光连忙扶着赵景生往洞房走。出了正殿,赵景生一改原先醉醺醺的样子,推开光光,自顾自正了正衣襟。
光光吃惊:“殿…殿下,您没醉啊?”
“废话,”赵景生给他一个狠狠的暴栗,“洞房花烛夜怎么可能醉,不过是装装样子骗他们而已。”
赵景生一边说着,一边春风得意地大步向前,其实他内心并没有表面这么若无其事,不过他并未显露分毫,只当维持自己的形象,做一个帅气的新郎官。
越临近后面的飘鸣殿,他的脚步放的越轻,似是在窥探敌人情报,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飘鸣殿在祁阳殿里面算是规格较为高的偏殿,虽然同他的风落殿在格局上有所不同,但也是较大的住处。
他越过一扇门槛,立马有小厮上来迎接,宫女跑去内殿告知魏念,他来了。
这是他的新婚夜。赵景生意识到。
刚刚喝下的酒似乎让他有些燥热起来,进了内殿,他看到了榻上的女子——她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盖头安安稳稳地落下,身形绰约多姿,不知道怎的赵景生就看出来一丝欲语还休的迷人。
魏念和他都同时紧张起来,旁边有经验的嬷嬷提醒道:“新郎官,该掀盖头了。”
赵景生有些手忙脚乱的拿起盖头杆。他不知这盖头是半透的,自己此刻的窘状全被魏念看在眼里。
魏念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那有些僵硬的动作。
都道人一旦视力下降,那么听力会较之从前更加敏锐,她觉得自己听见了赵景生吞咽口水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好笑。
于是赵景生掀开了盖头后,就看到了这么一个眼里笑盈盈大美人,他突然有些短路,满脑子一直在重复这样一句话:我总算明白周幽王那个笨蛋为什么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了。
“你……等很久了吧,你饿不饿。”他垂下眼帘,慌忙掩盖此时眼里的情绪。
魏念自赐婚以来一直想着做一个乖巧体贴的妻子,此时当然要应答配合:“夫君如何呢?我们是否现在合卺?”
被一句夫君打垮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五皇子殿下“嗯”了一声。
下人立马将早已准备好的送过来。
新郎、新娘共鼎而食,再将一瓠瓜剖为两半,夫妇各执其一,斟酒而饮,谓之“合卺”。
这之后在人前的礼节就已经全部完成了,只剩最后一样,那就是——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