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人都是很奇妙的生物。
有句话说,身在福中不知福。其实我觉得,会身在福中不知福,一是因为不懂得感恩,二是因为没有苦过,但这两者都不是什么大错特错的事。
住在拥挤屋子里的人。渴望有一个大房子,附带花园。住在大房子里的人,向往一望无际的草原。在草原上奔跑的人渴望有一个安定的家。我比较特殊,尽管从小住在山里,我的心愿却是住在山洞里。
因为我们的房子是木板和石头做的。底是石头和泥和起来的,中间一本是木板铺的,人通常住在第二层,第一层是养猪,还有羊。第三层也是木板铺的,通常放东西用,放一些玉米,或者晒玉米的大席子,总之是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
天气回温的时候,要是再下点雨,中间的木板就容易拱起来,因为铺木板的时候如果不留缝隙,一旦热胀冷缩就会有这种现象。雨季的时候也总是不好,到处漏雨,每次都是在家里摆满了接水的各种容器。雨过了,爷爷请村里的村民来帮忙查看漏雨点,然后把瓦重新铺好。
三四年级的时候,每次到了大暴雨的时候,家里四处都是漏雨的地方,我们通常都是坐在门口看雨水从瓦片上流下来,然后看着雨水击打在石阶上,溅起水花。有时候常常在想,一样的位置流下来的雨,一样的流水量,为什么溅飞的方向不一样呢?
我们家后边有半个山洞。为什么说半个,因为算不得是个山洞,只是崖壁凹进去一些,看起来像是平整的墙被挖了一大勺子。山洞边有个坟墓,是别人的,因为那个地方淋不到雨。
夏季的风是特别大的,每次如果傍晚天阴暗下来了,乌云密布又狂风大作,奶奶就拽上我和堂弟一起跑到房子后面的山洞里躲着,出门前叫上伯父,他切的一声,无视奶奶的话,自顾自的坐在房间里的窗户边看着他的书。奶奶知道叫不动伯父,就拿着手电筒,催我们快一些。
我常常在山洞口看着自己的家。
大风呼呼地在我们跟前吹过,肉眼可见的空旷地方的树狠狠地摇曳着。所有的树叶都被吹翻起来,让强迫症看了忍不住给叶子翻回来。有些树枝僵硬一些,风多吹两下,它不肯弯下去一点点,然后啪的一声,就断了。奶奶指着那些断掉的树,指给我和堂弟看:“瞧瞧,树都给吹断了,这风多大啊,太可怕了!就是你们伯父,怎么叫都不听!”
我是没有发言权的,不说话顶多算是不礼貌些,但是说了话就要惹人讨厌。所有我总是闭着嘴在坟墓旁边玩土。
不要说我变态。
土里有小虫子,它可以挖出一个个漩涡,像个指甲盖那么大的漩涡。以前是哥哥告诉我,漩涡底下有小虫子。我用木棍搅几下,能翻出漩涡的始作俑者。我就对着漩涡在想,这要是在沙漠里,这个虫子肯定很大,漩涡也很大,它可能还会吃人。奶奶嫌我上学了还玩土,而且还是坟墓边的土,又脏又晦气。
有时候奶奶心情好些,也会跟我们说她时常来这个山洞口避雨避风,跟我们说哪一年发生了什么样的天灾人祸。还会跟我们说说解放前那个地方发生的各种她还记得的事情。
下冰雹的时候,我们在山洞口躲避冰雹,因为新闻上说有些冰雹有板砖那么大,有些跟大锅头那么大,我们担心大冰雹砸下来房子顶不住,所以一听到瓦片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开始拿手电筒,玩命一样地往山洞口奔。下大雨的时候,我们在山洞口避雨,可能奶奶担心柱子淋湿了,腐烂了会塌下来,或许是害怕别的什么。刮大风的时候,我们在山洞口避风,因为担心风太大了会把房子刮倒。
有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不直接找个合适的山洞,在山洞里住着呢?
住山洞好啊,一年四季,不怕风吹日晒的。在洞里加加工,把洞壁刷一刷,然后在墙壁上挂一些画,自己在家门口的时候画的风景画。做一个温馨的木门,把山洞口围起来,在门边挂上玉米和辣椒,再挂一串大蒜。床也好,大块的平石板也好,冬天铺厚一些,夏天的时候铺一张席子,必定是防寒避暑的好地方。然后雨季来临的时候,就坐在山洞口看着那些花草树木在风中摇曳,看着冰雹捶打这个世界,看着雨水洗刷万物,我还要有天下颠簸我仍临危不惧的气势。其实总的来说,山洞也不用太大,有块能够睡觉的石板,有个吃饭的地方,就很好了。然后在门口种两盆盆栽。
晴天了,我就从山洞里抱着我的棉被到洞口晒一晒。
平日里必然有很多小精灵来我家里玩,所以我要养一只狗,一只猫,闲时看猫在家里蹲老鼠,忙时和狗说说话。我还要养两只鹦鹉,没事的时候跟它们吵吵架。鸡是肯定要养的,不养鸡就没了生活的气息,总得听老母鸡咯咯地带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鸡仔,这才像极了山里的生活。
我在看到《少年的你》的时候,忍不住感叹,那个男孩住的地方,像极了当年自己对住所的幻想。
其实童年有一段时间,家里经常停电,每次停电,都看到奶奶端出一个煤油灯,然后到火灶旁边摸出火柴,回到煤油灯跟前,轻轻地划一下柴火,点亮煤油灯,照亮整个屋子。煤油灯的灯罩总是会掉,或者磕到碰到。
看着闪烁的煤油灯,常常在想山外面的世界为什么和山里的世界如此不同。
我后来问我爸,为什么不直接住山洞里?又不用找地盘,又不用担心风吹雨打。我爸说,我这天马行空的想法,回到原始人时代了。历史书上说过,北京山顶洞人就是住山顶洞里的。我那时候以为北京真的有人住在山顶的洞里,也很好奇是不是北京的每一座山上都有山洞?他们的山洞究竟长什么样,会不会冬暖夏凉?会不会很高?然后北京的人多不多?都住山洞的话山洞会不会不够?后来到了初中才知道,住山顶洞人的是历史的事情了?
所以,还是要多读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