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入土为安,生者却还在世上艰难地生活,周瑾轩坐在床边,看着睡梦中还在流泪的顾昔,伸手擦去她的眼泪,他想去抚平她眉间的悲痛,却怎么也抚不平。
顾昔在安葬了李常青后便倒下了,周瑾轩将她带回周府,找了许大夫来看,说是忧思过度,身体虚弱,需要好好休养。
她确实需要好好休息,这几天她估计都没有好好睡过,周瑾轩吩咐不准人来打扰,只有他自己一直守着她,守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
“爹……别走,你走了小桃就没人疼了……”
“爸……妈……我想回家……”
“妈……你们别走……别走……带上我啊……”
混混沌沌中,顾昔看见了李常青,李常青告诉她他要走了,顾昔去拉他,却怎么也碰不到……
她好像又回到了现代,爸妈正在包饺子,还笑着让她过去帮忙,顾昔开心极了,想过去拥抱他们,可她刚一走近,他们就都消失了,周围一片黑暗,她大声地叫,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周瑾轩听着她痛苦的梦呓,心中苦涩。她还是不愿意留在这里陪他,她想回家,可是她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她牵挂的又是谁,是林修元吗?
当阳光渐渐照进屋里,顾昔缓缓睁开眼睛,眼睛酸涩极了,身上也没有一点力气,手好像被人抓着,她缓缓侧过脸去看,周瑾轩正趴在床边,像是睡着了。
顾昔想要把手抽出来,周瑾轩突然从床上抬起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眼神有些闪躲,最后又看着顾昔轻声道:“你醒了……”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饿了吧,我让人送点吃的过来。”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是他害死了李常青,是他让她这么难过,但他不能什么都不做,他不能看着她自暴自弃。
顾昔将手抽出来,缓缓侧过身子,背对着他,她现在不想看见他。
周瑾轩看着自己的手,手里空了,心也跟着空了,他将手握起来,给自己一点充实感。
周瑾轩吩咐香儿送了清粥过来,坐到床边看着背对他的顾昔道:“小桃,吃点东西吧。”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半晌……
周瑾轩突然将她拉了起来,抓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打:“你打我吧,你打我,打我!”
错的是他,有什么气都应该往他身上撒,她应该大声骂他,应该像以前一样狠狠地扇他几巴掌。
“你放手!”顾昔拼命的想要挣开他的手,可是她没有力气,他又握的太紧。
“周瑾轩你放手啊……”顾昔急得哭了,她真是太没用了,她怎么又哭了,她为什么要哭。
周瑾轩听到她的哭声突然僵住了,她为什么要哭,她应该狠狠地打他啊,她连恨他都不想了吗?
“小桃!”周瑾轩突然把顾昔揽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你打我恨我都可以,你别这样不理我,小桃,我错了……”
他错了吗,他或许是错了,他不该逼迫她,不该用她爹威胁她,但他这样做都是因为她,所以错的其实是她,若不是她来到了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你没错……”顾昔在他的肩头低声地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错的是我,是我的错,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打破了你们原来的生活。”
若是她没有顶替小桃,小桃就不会与周瑾轩有这么深的纠葛,就算周瑾轩要纳小桃为妾,小桃也不会像她这样坚持,李常青也不会死。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这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你怎么会不属于这个世界?”周瑾轩被她说的糊涂了,随即又好像明白了,“你不要做傻事,小桃,要死也是我去死,不是你。”
周瑾轩放开顾昔,走到妆台前,打开妆奁,他看了一眼,然后拿起那只他亲自设计的桃花簪。
他将簪子放到顾昔手中,握住她的手,顾昔还没想明白他要干什么,她的手就被他抓着送到了他的胸膛前。
顾昔心里突地一跳,忙将手往后撤,可她终究抵不过他的力气,他是那么毅然决然,没有一点犹豫。
胸口的衣料瞬间便被血浸湿了,她的手还握着簪子,他的手还抓着她的手。
“啪!”碗碟碎了一地,香儿跑了出去。
“你疯了!”顾昔从那一片血色中回过神来,想要松手看看伤口有多深。
周瑾轩却突然紧紧抓着她的手,簪头的花饰硌手,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了:“你快放手。”她不敢再动了,只要她的手动一下,他胸口的簪子便跟着动一下。
“小桃,我还你爹一条命,你别不理我了。”
他真是疯了傻了,他死了她还怎么理他。
顾昔看着渐渐蔓延的血迹,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已经为他死过一次了,她真的怕了,她怕再看到他紧闭双眼怎么也唤不醒的样子,她怕老天爷不会在给他第二次死里逃生的机会。
“你快松手,我求求你了……”顾昔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哭着向他祈求。
周瑾轩扬起嘴角,温柔地看着这个又一次为他担心流泪的人:“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握着她手的手终于松开了,周瑾轩又一次在她面前倒下了。
香儿带着许大夫气喘吁吁地进来,许大夫见到倒在床上的周瑾轩差点吓得晕死过去。
要是周瑾轩救不回来,他也就跟着完了,怎么一个两个地都这么不要命,许大夫暗暗叫苦。
进来的下人将周瑾轩抬到床上,许大夫用剪刀剪开衣服为他检查伤口,顾昔则被香儿扶着站在一边。
门外又呼啦啦地进来一群人,周夫人一下子扑倒周瑾轩脚边,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周瑾轩,又转头问正在检查伤势的许大夫:“轩儿怎么样了?”
许大夫叹了一口气:“伤口太深,小人不好贸然拔簪,恐怕……”
周夫人听完就向后倒去,丫鬟们赶紧上去扶住她,没人注意到顾昔瞬间失去血色的脸。
恐怕什么,他会死吗,不会的,他福大命大,怎么会死……
“啪!”顾昔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扑倒在地上,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嘴里有几丝腥甜的味道。
“要是轩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周夫人指着顾昔厉声道。
她儿子已经为了这个女人差点死过一次了,还好老天开眼才能保住性命,这才过了多久,她的轩儿就又命在旦夕了,这个女人真是他上辈子的冤家,她就是来讨债的。
顾昔艰难地用手支撑着上身,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人,若是他死了,她会去陪葬的,她说过,地狱太冷,她不会让他一个人去的,她会陪他一起过奈何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