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晨读，不仅仅是这天华大陆读书人诵读经典的一种固有仪式，更是读书人吐故纳新，沐浴天地浩然之气的好辰光。
天地浩然之气，乃是天华大陆读书人修炼之根本，引浩然之气淬体，也是寻常读书人迈向童生之门槛。各县秋闱童生试，考中者可得一次入文庙拜谒诸圣贤，得诸圣贤相助，引天地浩然之气淬体之机遇。
赵弥远一连数次童生试均名落孙山，但他依旧是越挫越勇，因为这也是天华大陆读书人必须要走的一条路，县试、府试、省试、庙试，童生、秀才、举人、进士，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县试考中童生，乃是漫漫长路之第一步。
“夫人者，天地之灵也……”赵弥远展开书卷，摇头晃脑地诵读着儒家经典，瘦削的面庞上一派庄严。听着赵弥远朗朗的读书声，卧在门外的小红牛犊子，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微不可查地轻轻抖动着。
清凉！
透体的清凉！
一点、两点、三点……
刚刚开始晨读的赵弥远，突然发觉了一丝异样，他发觉随着他一个个字地诵读而出，脑海中幻化出了一副奇妙的场景，一个个清凉的小点，自浩渺不可知的遥远天际飞落。
十、百、千、万……点点的清凉，越聚越多，渐渐汇成了一缕清凉的小溪，溪水自头顶百会穴汩汩而入，那股清凉而舒爽的感觉，瞬间弥漫了全身。
门外的小红牛犊子仿佛发觉了异常，它眯着一对牛眼，转头望着面露喜色的赵弥远，仿佛看到了那点点滴滴的清凉正在徐徐滋润着赵弥远瘦弱的身子。
清凉！舒爽！润泽！
专心晨读的赵弥远处变不惊，体验着周身从未有过的感觉，暗暗心头窃喜着，继续朗声诵读着《儒经初要》。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整本万余字的《儒经初要》读完，赵弥远惊喜地发觉自己并未像从前那般口干舌燥。
读了万余字，他却是感觉到口舌生津，周身洋溢着一股勃勃生机。此时的他只觉得，哪怕再连续用功诵读三日三夜，也不会感觉到丝毫的疲累。
淬体？
莫非我竟然在晨读中，不知不觉地淬体一次？
至于淬体到底是何等景象，是何等感受，赵弥远这位还未考中童生、未曾拜过文庙诸圣贤的小儒生，只是听过些传言而已。至于刚刚的异象是不是真正的淬体，赵弥远心头没底。
然则，这一番异象过后，被一缕小溪般的清凉灌体滋润之后，赵弥远只觉身姿轻盈、精力充沛。显然得了莫大的妙处。
赵弥远心头的窃喜，如同春日的小草般，蹭蹭地蹿了出来。赵弥远面露喜色，向着小红牛犊子投出了两道感激的目光，目光中隐含着询问之意。
难道？难道是昨夜小红牛犊子那双牛眼中的漩涡之效？让我不仅开启了记忆之海，还让我开悟了儒道修炼之途不成？
哞——
小红牛犊子低沉一声哞叫，已是瞧出了端倪的它却不愿多言，转过了牛头，眯着眼继续假寐。
往常如今日这般的晨读，案头的这本《儒经初要》，他读了不下万遍，却从未自这本近乎于读书人启蒙读物的书中悟出任何的奥妙。
儒家经典诵读，关键在于一个悟字。以往的赵弥远如同生着一副榆木脑袋，从不开窍。
昨晚经历了女鬼惊悚的一幕，被小红牛犊子那深邃目光中玄妙的漩涡引导着，仿佛在脑海中打开了一道门，不仅仅开辟了丝丝缕缕前世的记忆凝聚成的记忆之海，竟然也开启了对儒家经典的特殊悟性。
赵弥远的猜测，已经接近了现实，这小小的惊喜，已经足够让赵弥远这从未品尝过开悟味道的小儒童欣喜不已了。
《性命简论》，赵弥远再次摊开了一本童生试必读之经典，朗声诵读起来：“性者，实与命一体也……”
朗朗诵读声中，一个个小精灵，自浩渺不知几万里的高空中跳着欢快的舞蹈，纷纷扬扬而落。聚十为百，聚百为千，聚千为万，万而成一缕，一缕清凉的天地浩然气，再次自百会穴灌顶而入，循着赵弥远全身的经脉游走着，滋润着周身的穴位、血肉、筋骨、脏腑……
“嗯？又来了？”小红牛犊子心头意动，牛眼专注地凝视着赵弥远，凝视着那天地浩然之气，一波波地淬炼着赵弥远瘦弱的身躯。
《经世浅谈》、《琼林心语》、《百家纵论》……
一本本这天华大陆的儒家经典读过，赵弥远一次次地沐浴着浩然之气淬体的欣喜，一次次浑身湿透，一次次筋疲力尽，一次次精力重生，一次次朝气蓬勃，一次次神采奕奕。
今日晨读，赵弥远先后朗读了九本儒家经典，与此同时，也经历了九次天地浩然气淬体之考验。
在这天华大陆，童生淬体只有在考中后拜谒诸圣贤时，才能有一次浩然气灌顶、淬炼肉体的机会。而赵弥远，这个尚未考中童生的小儒童，居然一日晨读便浩然气淬体九次。
若是传扬出去，怕是这天华大陆会掀起惊涛骇浪般的轩然大波。哪怕是隐居万年的周圣人，怕是也忍不住惊喜与好奇，驾临兰若寺来一探究竟了。
哞——
此刻的小红牛犊子，牛眼中罕见地精光闪闪，硕大的牛头轻点着，显然对赵弥远一日晨读能九次淬体显得颇为赞许，赞许中那难以掩饰的惊诧流露了出来。
不对！
九次淬体？
小红牛犊子蓦地反应了过来，两对牛眼猛地张大，圆瞪着如同两对大号的铜铃。此时的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它，心头好像响起一声霹雳，震得它好一阵神魂波动，差点就是一声惊呼喊了出来。
仿佛不认识眼前这如坠云雾般迷糊的小子一般，小红牛犊子如同打量着怪物，灼热的目光上下扫视着赵弥远，心底的念头瞬间千回百转。
“九本儒家经典，九次淬体？不会呀！邪门呀！儒家的这些酸书生们修炼，只听说过拜谒众圣贤时能得一次淬体之机缘。诵读儒家经典开悟，能有一次淬体之机缘巧合，便是千年难得一见之天才了。这小子居然每读一本，便可淬体一次，这竟是接连九次淬体？！”
“牛爷我昨夜，不过是用一丝神魂之力助其开悟而已……牛爷我沉睡了太久，修为恢复得惨不忍睹，神魂之力只能助其开出记忆之海的一丝缝隙而已。未曾想，开悟了这么一丝丝的小子，居然带给牛爷天大的惊喜！”
“没看错，牛爷我没看错人。这小子带着不知哪个时空的、被完整封印的灵魂重生至天华大陆，绝对有大福缘！”
小红牛犊子这次觉醒前，不知沉睡了多少万年，在沉睡前他那叱咤风云的亿万年间，不知经历过多少惊涛骇浪，难得能像今天这样被震惊到。
“臭小子，居然让牛爷震惊如斯！”
小红牛犊子心下喃喃着，两只毛茸茸的牛耳抖了抖，再次闭上了双眼，继续假寐。
此时火红的朝阳已经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兰若寺。厢房前假寐的小红牛犊子，惬意地沐浴着金色的朝阳，舒坦地享用着那份天地恩赐的温暖。
眼见自己费尽万年光阴方才寻到的小儒生赵弥远接连九次淬体，如此资质万年难得一见，心头得意满满的它只觉世间处处温暖、处处安乐，小子如斯，万事皆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