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长江大桥上,两岸的灯光五色交映,星星闪闪,多么美丽啊!这可是方晓婉第一次看见这么美的夜景,可是她没有心情去体会这一切!
气势磅礴的大桥,滔滔的江水,以及这江景,都显得那么冰冷。九月份的温度并不低,晚上的江风徐徐吹来,却让方晓婉打了个寒颤。
方晓婉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吞吞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川流不息的车子呼呼地从她身边一啸而过。此时的方晓婉欲哭无泪,十几年来所受的苦难都缩成了一个个小片断,如同放电影般在她脑际回放。
她感觉这么多年以来,自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积极地生活,现在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在这举目无亲的城市,她没有希望,没有目标,更重要的是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和理由!
看到那滔滔江水无情地流着,方晓婉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夜色已经降临,灯光如织,但行人彼此看不清面目,方晓婉伏在栏杆上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
有一对路过她身旁的情侣看见这个情景,忍不住停了下来。情侣中的女孩轻轻地拍了拍方晓婉的肩膀,但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只听到方晓婉继续呜咽的哭声。
武汉的女孩大都豪爽,乐于助人,那个女孩用力拉了一下方晓婉的胳膊。方晓婉泪眼汪汪地转过身来,只听到女孩问道:“我看你在这里哭了半天,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可以帮你报警!”
报警!能追回学费吗?方晓婉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丢的,报警有什么用?她木然地望着这对好心人道,“谢谢!我没事!”那对情侣看她反应正常,就离开了。
也不知道在栏杆边站了多久,九月的江风吹得方晓婉越来越清醒了,越是清醒,她越是恐惧……她知道不能上大学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她不能替妈妈争一口气,她对不起养育自己多年的外婆,甚至连回乡下去生活的勇气也没有……
肚子里叽哩呱啦的响声,提醒方晓婉已经有两餐没有进食了,但她并不想吃,她不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哪里还能容身。
方晓婉突然讨厌武汉,恨这个城市里的人!因为不仅仅是小偷可恶,她潜意识里还想起一个人,那就是韩启安,她的生父。
方晓婉有一次无意中从远房舅舅那里得知,韩启安好象在武汉的一个交通部门做着不小的官。但是外婆及外婆老家所有的亲戚,都说韩启安亲手杀死了她的妈妈,都说韩启安是现代陈世美。
现在方晓婉想起韩启安,绝不是想把他当救命稻草,而是对他充满更深的恨意。如果不是韩启安的薄情寡义,妈妈就不会死;如果不是韩启安的不负责任,自己也不会小小年龄尝尽人间艰辛。
虽然这么多年方晓婉外表活泼开朗,但骨子里始终有一种自卑情节,因为她生活里没有妈妈的母爱,爸爸也抛弃了她,自己就是个孤儿。
每年交学费和外婆生病时,方晓婉对韩启安的恨,就会更加强烈。她的第一志愿填武汉大学,就是想来到韩启安所在的城市,将来混出人样来,要找到这个陈世美,替妈妈和外婆出一口恶气。然而老天没有眼,刚来到大武汉的方晓婉,就栽了一个大大的跟头。
方晓婉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纠结,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一个人。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么?为什么老天不肯眷顾自己一点点?为什么硬是将自己活生生地逼上了绝路?
方晓婉心灰意冷地将一条腿翻过了桥墩,眼睛一闭,纵身一跃,只希望这涛涛江水能吞噬她所有的苦难和烦恼……
就在方晓婉以为可以一了百了时,一双大手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身体。方晓婉打了个趔跙,摇摇晃晃地被人从桥墩上拖了下来。
只听见一个男人对旁边的人说:“我远远地过来就觉得不对劲,看到她在那吃力地爬桥墩,就赶紧跑过来,刚好你路过一起帮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方晓婉才看到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旁边还停了几辆车,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她。
“不会是失恋想不开吧?”
“唉,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对生命这么不负责!自己死了,对父母怎么交待?”……
忽然一个男人拿出一个证件递给方晓婉道,“我是江城晚报的记者杨戈,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
方晓婉对他们的救命之恩并不领情,他能送她去哪里?若是刚才从这桥上跳下去,身体坠落的刹那如同流星一样一划而过,也许只有那涛涛江水才是她最好的归缩。
方晓婉感觉自己此时象一只猴子,被众人围观并讨论着,她想逃离,然而又能逃去哪里?她不耐烦地冲杨戈嚷道:“不用你管,我没有家!”说完,面无表情地瘫坐在地上。
“报警吧!待会想不开再跳江,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一位大姐关切地准备打电话。
这时那位江城晚报的记者杨戈,一把将地上的方晓婉拉了起来,另一支手拎起方晓婉的两个行李袋,大踏步走向路边的车子。他打开车门,什么话也没说,把方晓婉和两个大袋子一并塞进后座上,开车迅速离开了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