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刺入骨髓。
灰霾的光线透过餐桌旁的窗户散进来,从马哲被捆绑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外面灰霾阴郁,像是由一堆霉菌堆叠组成的天空。
光线散落在马哲身前的餐桌上,枯槁憔悴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像是徘徊在社会边缘挣扎的失败者。
马哲并没有感受到恐惧,或是疼痛,有的只是对发生的一切溃烂般的麻木。
“亲爱的,该吃午餐了。”
蜡黄,枯瘦,但从那精致的五官能看出她曾经的美丽,洛姻继续说着神情近乎扭曲疯癫,“小玲她,她已经救不活了!她太脆弱了,我太爱她了,我忍不住,我忍不住将她跟我融为一体永不分离!甜心,不要生气了,我只是想活下去”
前言不搭后语,伴随的是疯狂扭曲的肢体动作,枯槁蓬乱的头发随她每一次激烈动作都扬起片片如雪花般的头屑。
洛姻手里握着粘黏一层黑红凝固物的水果刀。
骤然抬起头,洛姻的话刺痛了马哲,眼睛里闪烁究极的怨毒,却是没有半分力气挣扎。
“想必连你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精美的面容下,竟是这般丑陋可憎的怪物吧,是不是经常在噩梦中惊醒?疯狂的躯壳下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马哲难以想象,她心底到底积压了多么庞大的扭曲狂暴,是自己多年以来对她的冷淡,还是童年创伤。
“嗤”
回应马哲的是割进臂膀皮肉冰冷的刀锋,混合血浆在皮肉里翻腾游走,切割下大片血淋淋的肉块。
一声不吭,这种程度的疼痛,只让马哲感受到,如同蚊虫叮咬后浮起的红色疙瘩,散发让人不觉想要抓挠的瘙痒。
失血,马哲感受到脑浆被沉重的铅块替换,眼皮好像被下了诅咒,阻止眼球接收外界的讯号。
大脑发出昏沉的讯息……
……
……
……
支离破碎的雨点过分的畅快淋漓,在车窗上粘黏蠕动。
红绿灯闪出的红色,雨刷器不断驱赶想要遮挡视线的雨露。
打着雨伞走在斑马线上的人群,因为急促闪烁的绿灯急忙行进。
马哲有些头疼,左手揉着眉心,记忆有些紊乱,他不记得今天是几号,是工作日还是节假。
只觉得脑子异常昏沉。
直到后面的焦急的鸣笛声才把马哲拉了回来,马哲这才发现,红色变成了绿色。
发动引擎,车体轻微震颤,粘黏在两侧车窗上的雨露尽皆滑落。
感觉多罗城今天格外压抑,马哲总觉的哪里不对劲,可能是通宵加班的结果。
马哲的住所靠近城南方向,倒是跟公司有一段距离。
脚下油门不觉下陷了几分,马哲只想早点回家。
雨点疯狂拍打挡风玻璃,雨刷器驱赶下雨水流向两旁。
骤然间马哲疾驰在街道中,透过左侧挡风玻璃,看到一个臃肿畸形的生物。
几乎是下意识拉动手刹,这种发现猎奇的刺激,震颤心灵。
“那是?!”
马哲有被震到,他确信这不是疲劳过后的幻觉,长满手臂的生物在写字楼阴影处蠕动,如同蛇形生物一样,密密麻麻的手臂支撑着臃肿肥长的身体前行。
“吱”
轮胎和沥青路摩擦拉出长长的尖锐刺耳声。
积水浸泡的路面,让轮胎失去摩擦力,滑出几米远。
后面的车辆拉响鸣笛,接着和马哲如出一辙,滑行几米远。
怒骂声,马哲不予理会,顶着雨幕下车查看。
只有怪物皮肤分泌渗出的类似强酸的液体,坚实的墙壁腐蚀出密密麻麻的手印,伴随仿若腐败了数天的饭菜,蝇虫被酸臭刺鼻的化学讯号吸引,高频率震颤脉络分明的翅膀,围绕在周遭产下蛆虫。
怪物跑了,看着留下的腐蚀痕迹,马哲有些出神。
世界观,有了新的突破。
……
凤仙菀
马哲坐上电梯,锃亮的金属倒映出马哲高挑消瘦的身影。
“嘶”
猛烈的深吸,带着异味的冰冷空气直入肺腑,大脑开始充血,浑身滴答着雨水,透露一种名为危险的讯号。
这让马哲觉得自己像一号歇斯底里的危险人物。
电梯停在十七层,显然马哲具备一定吸引力,雨幕淋湿的白色衬衫显露出雕塑般的肌肉线条,流着水渍散乱的油头,似是刻意寻找形体艺术的灵感。
蓝色,琥珀般绚丽的瞳孔,白皙紧致的皮肤,穿搭一身紧身运动装,完美的勾勒出诱人的身形,金发女郎,扬起眉毛微笑着向马哲抛了个媚眼,指了指走廊尽头那个房间。
并塞了一张名片放入马哲衬衫胸前的口袋中,向马哲比划了打电话的手势,示意自己可以随时去找她。
马哲不做理会,他并不是满脑子都是性的低等货色。
他脑子里只有刚刚看到,长满密集手臂的怪物。
1010室
钥匙插入锁芯,富有机械感的声音,松弛的细小弹簧被压缩到极限,像是被上满弦的发条钟表,房门被马哲推开,穿过玄关,挂放在客厅和厨房之间隔开的墙壁上的摆钟,机械般执行着让它存在的工作。
左侧复古式的螺旋木质楼梯,马哲每踏足一层都发出皮鞋和木板碰撞的声响。
站在二楼,楼梯旁窗户前思绪飘飞。
马哲有种事情绝不会平静的错觉,今天看到的丑陋臃肿怪物,完全违背物理规则,畸形的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手臂,跟放大版的畸形蚯蚓一样。
大慨因为雨天,雨夜更富有纯粹的黑暗,不时划过天空,蔓延出树根般纹路的雷电偶尔照亮夜空。
2020--4.26--10:45PM
撕裂,痛苦的研磨,歇斯底里的呼救。
磅
磅
重物击打墙壁。
不明意义的吼叫,像是有人刻意提着喉结发出的低沉嘶吼。
贴服在墙面的砖物破裂,暴露出内里的钢筋。
小区里在发生变故,马哲从睡梦中惊醒,拉开厚重的窗帘,间距不到二十米的楼层上隐约能看到爬行在上的类人生物。
跟白天看到的怪物一样,违背了物理规则。
在此之前马哲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政府的通知,或是网络话题。
2020--4.27--6:00AM
妻子近乎崩溃,从玄关处能看到溢进门缝凝固的红色液体。
细碎咀嚼声,咬断骨骼发出的脆响,还没死透,气若游丝的呼救,似如掉进深渊不甘的凄怨。
世界发生变故了,畸形的怪物在到处袭击人类,政府没有任何救援的意思,他们这些人好像已经被抛弃,为了避免恐慌所以才极力隐瞒事实吗?
马哲有些头疼。
2020---5.15---13:07PM
食物所剩无几,断电,停水,污垢堆满房间,末世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降临了,楼道盘踞恐怖的畸诡怪物。
女儿意外得了重病,马哲束手无策,似乎早就隐秘在多罗城的畸形怪物,只是在一个最恰当的时间发起了暴动,仿佛瘟疫一般,轻易撕碎了人间的一切粉饰。
天空中只有政府运输物资的飞机,并没有救援。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马哲,小玲快不行了”
洛姻双手捂着脸,娇躯颤栗着哭泣,马哲的不为所动,让她觉得马哲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回想跟他在一起的这些年,他也确实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从不关心家庭,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我们救不了她……”
马哲有些头疼的捏着眉心。
洛姻看向马哲的眼神不可置信,这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为什么会这样冷漠,像一头怪物。
马哲思绪混乱,注意力无法集中,周围场景蒙上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感受不到真实。
头撕裂般的疼痛,就像头骨里长满了倒刺,无数记忆碎片拼接堆砌,再睁眼已经到小玲的卧室,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
“小玲,和妈妈永远在一起好不好,这样妈妈就能为你挡下更多的伤害”
面色蜡黄,身体枯瘦,犹似大病初愈,或是一个癌症患者,洛姻抚摸着已经失去呼吸的小玲,扯着近乎病态般的畸形笑容。
“嗤”
毫无征兆的,洛姻用水果刀切开小玲的胸膛,仿佛最凄美的艺术遭到无情的迫害。
马哲思绪混乱,注意力无法集中,周围蒙上了轻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睡在主卧中的枯瘦男人,洛姻推门而入,这看起来像是运量已久的计划,衣服编织的绳索,显得简陋粗糙。
洛姻拖着男人,直到捆绑在厨房餐桌前的椅子上。
马哲思绪混乱,注意力无法集中,只觉得头颅下的脑浆被沉重的铅块替换,思维陷入死亡漩涡般的昏沉无力。
……
……
……
枯瘦如柴,眼窝深陷,齐肩的头发有些蓬乱。
天色已是薄暮,黄红浑浊背景中的斜阳病恹恹的透过厨房的窗户散射进来。
马哲睁开沉重的眼皮,思维有些散乱,恍如隔世的错觉。
“你可能得了创伤性神经症”
男人,或者说是只有马哲看得见的人格具现化的自己。
他翻动着书本继续补充道“这种病是遭受巨大冲击,或是九死一生的情况下……”
“我并没有”
马哲否认着,只有脆弱的可怜人才会得病,爬满血丝的眼球,好像下一刻就会爆裂开来,或是被彻底消融殆尽。
“你一遍又一遍做着同样的梦”
男人合上书本这样说着,看向马哲的目光刻满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