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春阳东起,是个好日子。长孙苕实实在在翻了几个滚,这才舍得睁眼。她忽然想起什么,赶紧去推身边的三少爷,却只推到了一旁安置齐整的棉被。
原来那三少爷一大早便走了。
长孙苕坐起身,闻得阁门前步声点点,一娟弱之声懦懦道:“奴婢伺候姑娘起床。”
“哦……好……”
长孙苕怅然失神,心中惦记那三少爷去处。她不好问那婢子,只在心里盘算,好容易待到发髻梳成,她便向阁底跑了去。唯余她那身后婢子奉着罗衣,惊异道:
“姑娘,您还没……更衣……”
长孙苕跑出蔓霓阁,正好瞧见三少爷朝服齐整的出了隐琅轩。
“三少爷。”
她唤住他,才要行礼,却见那三少爷身边两个护院一看着她,便背过了身去。
“长孙姑娘?”
那三少爷脱下大氅披在长孙苕身上,不忍笑道:“外头凉,姑娘衣衫这样单薄,先回去加件衣裳吧。”
闻言,长孙苕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原来只穿了件白纱寝衣,登时红了脸。
也难怪那护院要转过身避嫌了。
她羞怯道:“多谢……三少爷提醒。”
回蔓霓阁换好衣衫,长孙苕足足让那婢子为自己检查了三圈,才迈步出门,她向那三少爷还了大氅,欠了身。
“长孙姑娘这下收拾齐整了?我可是遣走了护院,生怕姑娘为难呢。”
长孙苕瞪他一眼,不服气道:“三少爷莫要拿我寻开心,我方才不过是心急罢了。”
“心急?”他笑:“怎么,姑娘可是想我了?”
“青天白日的,三少爷怎的这般不顾脸面?”长孙苕啐他一口:“晨起没寻见三少爷,我……不过是好奇三少爷怎么出的那阁子罢了。”
“原来你还在挂心那清誉一事。”他笑道:“放心放心,是夜梅香暗送,美人在侧,我这精神自然恢复,一番腾跃回去,倒也轻松。”
原来,他还是为自己的声誉做考虑了。
长孙苕心下感念,面上却倔强不留情,只道:“那便好,我只怕别人瞧见三少爷一大早便从蔓霓阁正门出去,会辱了三少爷清白呢。”
早膳后,长孙苕在御史府门前送楚家父子上朝。那二人一人一顶麒麟轿,落在这日头底下,显得格外雍容气派。
长孙苕也是第一次将楚项伯的面容看清楚。他与三少爷实在很像,只是年岁较长,也不大精神。倒不如三少爷胜在年岁,所以更健壮些。
她福一福身,预备好生将这二人送上一送,却不想胸中翻覆,忽然呕咳了起来。
好在三少爷扶住了她。
“无事吧。”
“无事。”
虽这般说,可话音刚落,长孙苕便又呕咳了起来。
那楚项伯睨自己儿子一眼,用笏板拍了拍他的肩:“你娘亲有你的时候,也是这般难受。”
他望一眼那长孙苕,笑道:“既然我这儿媳身上不舒坦,辕澈啊,今日这朝堂你便也别去了,左右你才从忻州回来,休憩两日也不是不可。”
见楚旁人误会,那长孙苕即刻慌了神:“老爷,小女大抵是晨起吃坏了肚子,实在不是……”
“无妨。”那楚项伯摆一摆手:“哪里不舒服养着便是。”
他笑笑,召楚辕澈将长孙苕扶回了御史府。
望见那一双人离去的背影,总管付峥终于忍不住摇了头:“真是可怜了长孙姑娘,一大早吃那催吐散,今日该有的难受了。”
“老夫也不愿为难,只是辕澈看重这丫头,若不这般,她来历不明却能做了我楚家正妻,必遭皇家忌惮,倒不如一番算计,虽会被人议论口舌是非,倒也名正言顺。”
“是。”那付峥点点头:“那老奴等会儿便找个大夫来,好好给姑娘把把脉。”
“你倒机灵。”楚项伯笑了笑:“我楚家相女儿不念出身,长孙苕这丫头机敏明慧,来日会是个好儿媳。”
他闭着眼,想起十七年前天上落下的星子。
如今,那星子已长成芳华年岁,好端端的立在他眼前了。
都说得此星者得天下,楚项伯想,来日无论自己是否真要翻了那大郑的朝廷去,这星子……
楚项伯横一横心思……他绝不能轻纵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