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楚辕澈已行至阁门处,闻言,他回身望着长孙苕,浅笑出了声。
“无妨。”他说:“夜已深,春露凉,姑娘早些睡吧。”
“三少爷……”她仍旧将他唤了住。
“怎么,见着我走,你舍不得?”
“非也。”长孙苕装作理直气壮:“我只是想三少爷此时若从蔓霓阁正门出去,被人瞧见了,怕还是会于……于你我清誉有损。”
“哦……大意了。”那三少爷一拍脑门,似作恍然大悟:“你若觉得不妥,那这正门不走也罢,只是不知姑娘预备怎么打发了在下?”
见他装傻,她心中怄气,指一指那窗檐道:“方才见三少爷一路腾跃过来,不是挺顺畅嘛。”
“是啊。”那三少爷点点头,却抚了一把腰肢:“只是方才本想一亲姑娘芳泽,却遭姑娘一番弄拳动脚,这腰啊,牵动了。”
“什么牵动,三少爷轻功了得,这般做作,真是矫情。”
长孙苕这般啐来,顺手往他腰间戳去,却不想这一戳,那三少爷竟真捂住腰肢,倒吸一口凉气。手再移开时,那掌上多了一抹血。
“三少爷!”这血叫她害了怕:“这是怎么了?”
“无妨,不过是回販龜路上,快马加鞭,剐蹭到了。我坐坐就好。”
长孙苕想起白日三少爷给她上药用的青瓷罐子,便也取了出。她扯动他的衣衫,满眼只瞧看那渗着血的伤处。倒是三少爷望见她这般担心模样,嘴角牵上了笑意。
“上药隔着衣衫怎么成呢?”他握住长孙苕的手,放在自己的寝带上。“你我既是来日夫妻,礼数云云,便不必害羞了吧。”
“三少爷怎的这般轻浮……”
她解下寝带,不服气道:“我不过是忧心三少爷腰伤,绝没有轻薄三少爷的意思,还请三少爷出了蔓霓阁,什么‘淫爪’或是‘吃干抹净’的话勿要再言。”
见她这般记仇,他不由得笑了,却又听她道:“三少爷这伤哪里是剐蹭出来的?”她扬首:“这分明是剑伤嘛。”
“你倒识得?”
“家父出身武将,刀剑淤伤的,见怪不怪了。”她仔细将那伤口上好药包扎起来,啧啧道:“我就说是三少爷惹上了什么仇敌吧,你还不认,瞧瞧这伤,真真是作孽。”
“怎么,你很是担心?”楚辕澈笑道:“无妨,小伤而已,待你我成婚那日,小生绝不劳姑娘费心。”
“费心什么?”
她扑朔了眼睛望那楚辕澈,一双慧眼落进他珠心。
“也是,你不懂得。”
他笑笑,抚抚她的发髻。
“时辰不早了,外头的事你勿要担心,安心睡下便是。”
语闭,他便攀上那窗檐要走。一番坦荡之风,倒是叫长孙苕心生愧疚了。
“你这腰伤未愈,还是莫要再动辄了才好。”她踌躇半刻,还是道:“你不如……在这将就一晚吧……”
她抬眼,撞见那三少爷眼中邪魅,即刻补了一句:“三少爷别误会,你睡床上,小女睡榻上!榻上!”
长孙苕目光躲闪,回床边替他整理被褥,却闻得身后似有脚步声愈来愈近。回首,竟抵上了那三少爷的鼻息。
他将她拉在身侧,翻身倒在那床上。
“那榻子不过是个歇脚的地方,如何睡人?”
“三少爷!”
“你再挣扎,我那伤口又要裂开了。”他笑道:“我本自信你我之间清白坦荡,却不想你这般扭捏,可是心中对我存了什么想法?”
他这是激将法,长孙苕果然安分了下来。
“三少爷若硬要这样不成体统也罢,我心中的确坦荡。”她努一努嘴:“不过三少爷是君子,心中也得坦荡些才是。”
“好。”他笑。
“三少爷……”她又道:“之前在江南审案的,不是老爷,是三少爷?”
“嗯。”他坦然道。
“三少爷乔装改扮替老爷去江南,是怕一路不太平,老爷会遭人算计?”
“父亲年事已高,江南路途遥远,车马劳顿,我的确放心不下。”
“那三少爷可真的去了忻州行审?”
“我原本就在忻州,那距江南不过百里,来去倒也自在。只是送你回販龜,又动辄回忻州,这一来二去,倒是费了些功夫。”
“原来三少爷这般折腾,不遭了皇家埋伏才怪。”
“确是折腾。”他笑笑:“但能护你平安,倒也值得。”
闻言,长孙苕心下感动。
“三少爷这阵子奔波辛苦,很累了吧。”她轻声:“其实我一直想问三少爷……为何要了我来販龜……进御史府……你……真的想要我作你妻子吗?”
长孙苕问,听着那身后像是没了响动,回眸,他已然安睡。
“不想这三少爷虽狂妄不堪,却是个正人君子。”
她望着那三少爷闭住的眸子,想起‘梁檐之下,奸人在上’,不由心惊。若不是有三少爷一番动辄腾跃而来,或许她真会遭了那奸人所害,性命难保。
“身上有伤,还这般动辄,活该了吧。”
她抚一抚那三少爷伤处,本想从他怀抱中缩出身,又怕扰了他好睡,便也作罢。警神半刻,也睡了去。
见她睡的实了,楚辕澈才睁开眼来。
其实这腰伤并非剐蹭,而是忻州偏僻,隔着販龜的万水千山,才叫他遭皇家埋伏。
至于那蔓霓阁梁檐下的奸人……
他望一望怀中女子:“对不住,还是没能护好你。”
他是御史府的三少爷,怎会这般随意轻浮。只是若非如此,他又如何能寻了由头能留在这里护她周全。
对于这个女子,他总有许多的情不自禁。
楚辕澈看着月色下睡熟了的长孙苕,替她掖好了被子。
“此夜多事,愿你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