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楼街,紧邻汉口租界,商业兴盛,茶肆、酒楼、杂货铺、金号银楼林立。这条街上多半是砖木结构的楼房,屋檐和梁柱上涂绘彩色花饰,并将门窗雕镂成古香古色的图案,被称作花楼,花楼街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小月婷用了几乎整整一天的时间带着菊花,在张禄来的陪同下逛遍了大半条花楼街,回到旅店时,房间的客厅里面已经被跑堂的送进来的好几十只大大小小的盒子,摆满了一地。
“累死啦!累死啦!菊花快给我倒杯水,我渴了…”
“月姑娘今天在这花楼街,你可是一炮打响啊!满街的店铺掌柜和伙计们都在打听你,站在门口盼着你的光顾啊!这花钱如流水的滋味就是让人舒坦,诶呦…我这腿都跟着你走断啦!”张禄来打发完讨赏的伙计,拖着腿走进房间,一屁股坐了下来。
“怎么?才陪我逛了一天就吃不消啦!菊花啊!给张老爷泡杯茶…”
“好嘞…”
“还是孙连胜他脑子活络,自己找地方逍遥快活去了,把这苦差事交给我啦。月姑娘啊!…自己逛街买东西那是快活事,不会觉得累。旁边作陪的那可不一样,除非….”
“除非什么呀?….”
“嗨,嗨,嗨,除非是盼着自己陪着的那个人能那个….”
“能那个什么呀?…”
“能给自己点甜头呀!”
“哦….那你是想要点甜头呀!”
“是啊!能有…当然是最好咯…”
“那你想要什么甜头啊?张妹夫?”
“哈,哈,哈,月姑娘从头到脚都山甜头,我张禄来想要什么你自然是清楚的…”
“就陪我逛了一天的街,卖了点破东西,你就想着这些啦?你当我小月婷是第一次上汉口码头的村姑啊?”
“没有,没有,没有,我是开玩笑来着。我们都是亲戚,你刚死了男人,我陪你逛街买东西,散散心,那是应该的,应该的,小事一桩。以后还有很多事情我张禄来可以帮着你月姑娘一起干的呢!”
“嗯…今天是辛苦你啦!张老爷,你说的对,以后我们是有很多事情要一起互相帮衬的…”
“对啊!我们都是亲戚,一家人,当然要相互帮衬咯。”
“对啦,今天晚上,你约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彼得.汉金斯。”
“这洋人的名字可真难记。”
“多叫几次就记住啦,我一开始也是记不住。”
“彼…得,汉..”
“金斯”
“彼得.汉金斯。”
“对,彼得.汉金斯。”
“这汉口的码头现在都是洋人说了算啦?”
“在租界里面是,出了租界那还是咱们中国人的地盘。”
“你跟曹师爷是想搭上洋人这根线?”
“在这汉口地界上,不管是官面上的线,还是帮会那里的线,我跟曹师爷都找的到路子,就连我商号的二掌柜也有人脉,可就这洋人的线,跟我们原来守备衙门没有什么交通,不熟。现在时局不稳,不管是北洋政府,还是同盟会都在明里暗里攀洋人的枝。我们要在汉口码头把盘子扎硬咯,洋人这根线就一定要搭上。”
“哦…那这彼得…汉金斯用处大吗?”
“用场大了去啦!他的英国爹是原来东印度公司的大管事,他的妈是原来汉口领事家的一个厨娘,是个中国人…”
“那他是半个中国人咯。”
“对,没错。是个混种。他十五岁前都待在汉口,十五岁后跟着他的英国爹满世界地逛了二十年,五年前他爹没了,就又回到了中国,在广州,在上海都混过,半年前回到了汉口…”
“那他的妈呢?”
“这就不知道啦!他现在是英国在汉口三家大洋行的大买办,在租界里面,不管是英租界,还是法租界,德租界,俄租界,日本租界都有关系,原来的湖广总督衙门他都是座上宾…”
“这么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你是怎么约上的啊?”
“嘿,这些洋人千里迢迢来咱们这儿,是为了什么啊?不都是为了那点银子!原来湖广总督府的一个管事,叫李重文,跟他认识,跟我也熟悉,花点钱,这人不就约上啦!”
初春的傍晚,太阳一下山,依旧逼人的寒气又开始肆孽开来,街面上的人流也在寒气里早早散去,渐渐冷清空荡。
华灯绚烂的华茂楼此刻却是另一番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二楼,雅间。
小月婷的皙白脸蛋在温暖的火光里,映照得娇艳妩媚。彼得.汉金斯恣意地欣赏着面前的这个娇小的尤物,完全忽略了旁边的另外三个人。
“月姑娘,你可真是太美丽啦!”
“哈,哈,哈,你们洋人啊!哦,不,你也是半个中国人呀!你说话可真够没羞没臊的,可是这话还是让人听着高兴。看样子啊!这世上的男人都一样,见着好看的女人都心痒,只不过中国人都是背地里想,你们啊,是当着面说…”
“对,没有错,这世界上的男人都是因为你们这些美丽的女子,不顾一切,相互厮杀的。”
“对,我们中国有一句话,自古红颜多祸水。说的就是汉金斯先生的这个意思。”
“那张妹夫的意思是说…我小月婷是祸水咯?”
“诶…月姑娘怎么会是祸水呢,姑娘迷人那不是姑娘的错,那是上天的造化,要说祸水,那也是那些男人自己鬼迷了心窍,招祸上身。你说是不是啊?汉金斯先生?”汉金斯旁边的一个白胖男人开口为张禄来打着圆场。
“鬼迷心窍,说的太对啦,重文你说得太对啦,我现在就有一点鬼迷心窍啦!哈,哈,哈,但愿不要惹祸上身。月姑娘请允许我敬你一杯,为了我们的初次见面。”
“好…我们以后都要请汉金斯先生多多照应的,那敢给您惹祸啊!我们一起干啦!”小月婷爽快地抬手干了一杯。
在小月婷的招呼应酬下,酒桌上的推杯换盏很顺利地渐入了佳境。
“最近几个月实在是有太多像你们这样的掮客来我们洋行托人找我啦!”汉金斯几轮酒水下肚后,向几个套近乎的人不再兜圈子地说道:“尤其是那些想介绍军火买卖的人,什么实力都没有,就想拉几十万两银子的交易。我实在是没有功夫应付啊!如果你们和他们一样,那我们…”
“掮客?哈,哈,汉金斯先生我想你是误会啦!”孙连胜打断了汉金斯的揣测。
“是啊!我们可没有兴趣当什么抽佣的掮客,汉金斯先生你一定是误会啦!这也怪我,没有跟李管事交代清楚,怪我,怪我。”张禄来也解释说道:“我们这次托重文约您出来,是想和您的洋行谈合作…”
“合作?你们?”汉金斯还是有些怀疑这些人的实力。
“我知道,你们的洋行做的都是大买卖,尤其是军火买卖。我们是北洋新军委托的采办,是北洋军里一个重要人物亲自委办的,至于这个重要人物是谁,现在还不方便告诉您,以后您自然知道。您在各国洋行关系深厚,以后采办军火自然需要您的协助,这里是一万两银票,算是我们的见面礼,先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