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浪走进去,女孩在前面领路,经过两排白白的大腿和傲人的双峰之间,闻到扑鼻的香水味,然后经门后楼梯上到二楼,来一间房门,听到隔壁黄毛和女人的笑声……杜浪明白黄毛这小子在害人。杜浪敲了几下板壁,说:“黄毛,我回去等你啊!”
黄毛的坏笑似狼叫:“大处男,你把她当恬湘好了,她不漂亮吗?”
漂亮,是比恬湘漂亮,但杜浪从来没见过没见恬湘穿得这么少,所以也说不清。
“你真处男啊?”那女孩问,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杜浪点头,又摇头,觉得很没面子。隔壁的女人呻吟起来。杜浪气得要死,想起自己为啥来找黄毛?不就是因为自己老爸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吗,老子乱来,我也能这么乱来吗?杜浪心里悲愤,转身下楼走了。
杜浪到外面抽烟,黄毛走出来,一脸委屈:“哥诶,我舍不得用,选最好最嫩的给你,你就这般糟蹋兄弟我的心意?”
“我没糟蹋她。”杜浪说。
“我是说你糟蹋我!她们生来就是给男人糟蹋的,”黄毛气呼呼地,“她给我面子,我又说你是处男,她才肯,我都没上过她!”
“得了,得了,”杜浪打断黄毛的话,“除了这些,你平时做什么?”
“混混,赌、偷、抢、骗,主要转手点白粉。”
“尽量做好人,”杜浪说,心里想起韦一。“不如我们去找韦一,踏踏实实做点事?干这些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你去,我就陪你去,我是舍命陪君子。”黄毛极不情缘地说,“我认为我们仨好久没聚一起了。做建筑很辛苦的,你想好再说。”
当晚回去黄毛不洗澡就睡了,杜浪在酒精的作用下也忘了看异地的月亮,合眼时心里默默地说:别了,恬湘,我们的父母竟然如此,我们今生从此别,从此天涯零落。
接连三天,黄毛带着杜浪到处逛。杜浪渐渐明白黄毛已是个粉仔——吸白粉的,生活来源多是偷,次是替人家清场子——赌场和所谓发廊清除异己的打架的活。黄毛带杜浪去拜见自己的老大——一个捣卖赃物和兜揽黑市的生意人,也带杜浪见过几个偷鸡摸狗的弟兄。晚上跟他们出去做过一单“生意”:潜入一户人家搬出电视、电脑……到手后送到“老大”那里。杜浪分到一点钱,心下惶然,觉得这些电器是自己家的,虽然自己家没有,但被偷了。
杜浪跟黄毛辞别:“我去韦一那里看看。”
“我也去,”黄毛说,“你俩共事怎能抛下我?”
韦一跟一个包工头在修筑茶山镇的中心花园,他们总共有八个人,加上新加入的杜浪和黄毛,有十个人了。他们什么杂活都干:挖地基、砌水沟、倒地板……每天搅拌机轰鸣不止,用手推车拉混凝土的、拉线对水平的、铲石子和倒水泥入搅拌机的……大家临时分工,由两位“大工”指挥和带头,一开工就忙个不亦乐乎。
午间饭后,大家拢在一起,少不了大谈笑话,多是黄色。他们仨年龄小,照其他几个三四十岁的大叔说,他们仨是“带着奶腥的小孩”。但黄毛每每眉飞色舞,表示他自己那方面的能力超强……花园已建好的一边,经过装修,晚间附近的大排档摆夜市,大的塑胶靠椅和铺着洁白台布的木桌,从大排档里一直排到工地边上。顾客很多,大排档生意火爆。在桌席间穿梭的,除了上菜收盘子的服务员,还有穿着印有“金威”或“珠江”或“青岛”服装的啤酒妹……他们仨住在工地上,晚上看着栏杆外的热闹。看着看着,韦一居然喜欢上了一个丰满的啤酒妹!
“我打听过了,她每天经过那里来上班,今晚你跟我去。”韦一对杜浪说。
“你说谁?”
“那个,昨天晚上我跟你说的那女孩……”
啤酒妹都是晚上上班,成为夜市的一道风景。她们打扮得非常漂亮。这天黄昏时收工了,韦一和杜浪洗了澡,韦一还刻意装饰了一番,开始了“泡妞”行动。
他俩在一个小区的路边等。路旁有花圃,有大树,他俩藏在树后。韦一说那姑娘每次都从小区的一栋大厦里出来。
“你怎么跟她表白?何况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嘿,我都弄好了。”韦一说,“我写了张纸条,沾在一张贰十元的钞票里,等见她开门了,我就把它放到路上,她走过来如果发现,肯定捡起来,那么,她就会看到我写的信了。”
“那又怎样?”
“我写了手机号码,她肯定会联系我。”
杜浪后悔跟韦一出来了,如此老套和搞笑的泡妞行动,真让人丢脸!但看着韦一信心十足的样子,又不忍心扫这位好兄弟的兴。果然他俩盯住那大厦的门开了,韦一矮着身子飞快地窜出去,将那贰十元的纸币对折压在一颗小石子下面,又窜回来。那女孩走出大门,向他们这边走来,杜浪和韦一都紧张起来。那女孩化着淡淡的妆,一路风姿摇曳地走来……就在女孩离他俩十多二十米远的时候,“叮叮当叮叮当”的声音从近处的屋子后边传来,一个收破烂的大叔踩着三轮车,缓缓赶上了女孩,驶到那贰十元钱的地方,他居然停下来。那女孩不停走过去了,一会儿连背影也消失在薄暮中。
收破烂的大叔捡起钱看也不看,塞进上衣口袋里,又“叮叮当”敲了三下破铁的声音,开始踩三轮车走……杜浪忍不住哈哈大笑。韦一突然跳出去,拦住那收破烂的大叔,说:“拿来!”
“什么,年轻人?”
“钱呐……”
那位大叔愣了一会,大喊:“抢钱啦,打劫啦!”
“妈个巴子!”杜浪从花圃上面跳出来,一把扯下三轮车上的大叔,把他口袋掏出来。“大叔,讲点良心!我们只要你刚捡的钱,那是我们用来钓鱼的。”
“钓鱼?”大叔又愣了一下。抓过杜浪递给他的属于他的钱,又喊:“骗子抢钱啦!”
杜浪哭笑不得,气恼起来,右手一巴掌抽在那大叔的脸上,拉起韦一跑了。好在夜色蒙蒙,路灯还没亮,正是白天和黑夜的交替时刻,闻声向这里赶的人看不清的面孔。没有治安人员的影子。他俩游游荡荡走出好远才绕回工地。
街上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睡觉还早,黄毛肯定看录像去了,他好那口,三极片和黄片百看不厌……韦一站在工棚外,又在偷看那个刚才和杜浪一起去钓的啤酒妹。杜浪走到韦一身边,两人坐在石凳上抽烟。工棚里传来打牌的起哄声。
“你等着吧,我去帮你搞定。”杜浪说。
他俩走出工地,韦一停在暗处,杜浪认准那啤酒妹闲下来,向她走去。穿行在坐着人的红、黄、兰、绿各色的塑胶椅之间,有服务员招呼:“先生几位,要点什么?”杜浪说找人。好在那啤酒妹不忙,站在大排档的冰柜旁。杜浪到她近处,心莫名其妙地猛跳,他努力镇定了一下,开口喊她:“嗨,靓女,我朋友想认你,这是他写给你的!”
杜浪向那啤酒妹伸出手去,手指捏着韦一先前夹在钱里的纸条……女孩看着杜浪。杜浪脸红心跳地站着。“你叫什么名字?”杜浪镇下心来问道。
那啤酒妹的大眼睛闪了几闪,问杜浪:“你神经病?”
杜浪赖着脸:“他说他喜欢你。”
“如果你想泡我,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啤酒妹说,“因为我非常佩服你的直接和勇气,你好可爱你知道吗……”
大排档里有人听到啤酒妹和杜浪的谈话。纷纷向这边看。另一个啤酒妹走过来:“阿香,这小男孩是谁?”
“是来泡我的。”阿香说着非常迷人地笑起来。
“不是……”杜浪有点窘,想快些离开,觉得有必要说点告别之类的话,却说不出。
“好啦,小弟弟,”阿香说,“姐姐要忙了。有空带你朋友来买姐姐的酒。”
“好的。”我说着,转身跑开了。
韦一逮住杜浪问:“怎样?怎样?”
“她没接你写的纸条,她叫阿香,她交代说让我们有空去买她的酒。”杜浪说着,心里却想,我们哪有钱去大排档吃夜宵呀?在这里基本上工程完一个段落才能结一次工资……韦一先前有点钱,我和黄毛一来,把它共同花光了。好在工地伙食不错,每月可以借支些钱用来买日常用品,生活还过得下去。
黄毛深夜才回到工地,果然是看录像去了。第二天黄毛起床的时候说,昨晚听说有人在小区里抢了个收破烂的老头,真是笑话啊!杜浪听了简直气得吐血!工友们都在,杜浪又不好说什么。
一直到中午,他们仨才有机会坐到一起。杜浪抽了支烟,越想越他妈的霉气,说:“黄毛,你早上说的抢劫,是我和韦一做的。”
“笑话,你俩抢个收垃圾的干嘛,不嫌丢人?”
“罢了罢了,他妈的,谁抢他……”
算起来杜浪和黄毛来到工地一个多月了,一次韦一出去买鞋子,他为此向工头借了五十块钱。他回来时把杜浪拉到一边。“我碰见恬湘了,”他说,“在‘小蕊发廊’”。
杜浪无动于衷,心想由她去吧。只是她为什么在发廊呢……“‘小蕊发廊’不是自己中学时镇上的那家么?”杜浪说,“怎么这里也有一家?”
“我也不清楚。我打那门外路过,我见了恬湘,她也看见了我,她走出来见我,问起你,我说我们还好。她说她也还好。我把你新的手机号码告诉她了。”
“我们完了。”杜浪说,“你比我好,你还有个阿香呢。”
“杜浪!”韦一突然威严地说,“我和黄毛都羡慕你,你知道吗?我们两个加起来,在恬湘的心里,也比不上你一个手指甲的分量……”
“先瞒住黄毛,”杜浪说,“我怕他会硬拉我去见恬湘。你还不了解他?他巴不得我把恬湘给睡了,然后和他一样坏。”
韦一大笑:“哈哈,你俩没睡过?我可不信!”
“喂,别得寸进尺地掏我秘密。你和阿香怎样了?”
“香个屁,”韦一说,“我癞蛤蟆不想她,我想,她肯定是臭的!”
“怎么了兄弟?”
“咱没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