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试即将结束。
一切如常,甚至比往年还要安静几分。
李歆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山脚下那云雾缭绕间,偶尔闪现人影。
从这云影中走出都已是不易,更不要说那可一步登宫阙的阶梯有几人敢挑战。
三千书院的世界何其大,阶梯自然不在少数。
相比于被云影遮挡才能看得到的一两个人影儿,那阶梯之上仅有的一两个小人分外显眼。
在这主试者的监察之处,他才能一览这一世究竟出了多少能人异士。
总所周知,阶梯之上是不该有人的,因为那很难,万年来的惯性,让人间之生灵都懂得了阶梯是死路,是不能通过的地方。
他很欣赏这一世干预挑战这些阶梯的人,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靠着一股热血便能得到始终的。
那不是给平庸之人设置的关卡。
万年来的零通过率也证明了这一点。
他心有所感,向手腕处看去。
一个个青色的文字缓缓浮现,这是云脑的一大功能。
“可有异样?”
心中刻画出想法,所答在另一地浮现。
“无。”
对话就此结束。
男子坐在躺椅上,略显疲惫的看着李墨传来的回复。
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啊,初试马上就要结束了,他还有时间去做其他事情吗?
看了看手中的剑痕,那是他平庸的象征。
他不甘心自己是平庸的,可剑痕却不会凭空消失,所以他握紧了手心,看着那坚定的拳头。
来吧,我,有何惧?
他缓缓躺下,一切静如尘埃般落下。
……
一处悠然的院落,原闲坐在此的少年踏上了最后的征程。
审度天地,跨过那重重被视为天堑,将五层人间彻底横隔开来的二层人间。
这是他此行的终点,亦或是他人生的终点。
这里本该是由另一个被寄予了无限厚望的绝世天才来的,但是他还活着,所以他愿意来此,来平定这横贯历史万年的乱局。
若问资格?这可是人间啊!这是他曾经的信仰。
时间渐移,在很远便可看到的一处破旧院落,到近旁时更显破旧,门口趴着一条老狗,人来却没有犬吠。
他径直踏进院落中,一老人持节坐于一块巨大青石之上,浑浊的老眼望着青石下的几块碎骨,几块泥土。
不敢高声语,静静等待。
大约是到了傍晚时分,又一老人回来了,拿着一包食物,分了门口老狗大半。
剩余一点,兀自放入口中以果腹。
没有管这位突然来此的面容稍显瑕疵的少年。
待后回来的老人,锄完了草,浇完了水,这片院落中,那焦黄的菜蔬,才稍微有返青的迹象,这才有了生机。
“请王命。”
伤痕遍布全身的少年,高声呼唤着曾经的信仰。
老人不为所动,拿了把椅子陪坐在门口。看着被时光痕迹侵蚀的木制院落,许是显得无聊这才开口回道。
“那有什么王命,他们早就死了。”
“那便下王命!”
“呵,谁的王命。”
“我的。”
老人不语,少年又开口。
“阁下非人,却在人间安享太平,这不行。”
“既然阁下为人,为何不亲自去横扫余孽。”
夜常明幽幽看向自己那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双手,转眼笑道。
“食君之禄,忧君之忧,尔等三人,为我所用。”
“霸道。”
老人大笑道。
伸出老手,空无一物。
气息流动,那原本老朽的木制院落之中,忽然起了阵阵和风。
风从院落的每一处滑过,带着各色符文,穿过无尽的距离,回到了他的手中,时间不再是时间。
万年前的千年,那日的光景于今日重现。
“他于我而言亦师亦友,风应该听从我的呼唤。”
一星星光点,在他手中凝聚。
“去吧,证明给我看。”
夜常明微微一笑,右手毫不犹豫的伸出,而后虚空按下,掌心与老人虚空相击。
此地再次陷入寂静。
老人依旧悠闲的看着这块菜地,不慌不急。
……
但这一阵风,却是让许多人惊醒,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这一处不外显之地。
一在酒馆高层,看着人间百态,抿了口酒,眼睛闭合,感受着这股不寻常,这是他近年来感受到的唯一一次异样。
“可真是让我好找呢。”
而后,放下酒杯,扔下几枚铜板,缓缓起身,来到了这座院落,那是说不出的熟悉感。
他睁开了眼,时间再次流动,时钟开始滴答,一瞬也在此时流去。
那条老狗,他很陌生,但那又如何,大踏步落入院中,大青石上的老人他很熟悉却不认识,院落中,那眼睛半开半阖的老人,他也很陌生。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他再次回到了这里,那是他的气息,他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你跑不了了!”
风云忽变,那名为定数的命运,正悄悄被改写,有人起身了,亦是向此处而来,此间灾厄加身,均被他一一化解,虽是第一次来此,可却走的要比任何人都顺畅,这便是大能。
而有人也能感觉到这丝异样,但是却难以来到这里,故而选择与面前之人继续品茶,聊天。
这样人很多,但他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在某一个时间节点,他才是那个最有希望继承人间大统的人。
……
来人大笑,彻底放开了气势,伸出手,想要搅局,青石上的老人持节轻轻一扫,将他的右手虚空打回。
“哈哈哈~”
他凝视着门口的那位老人,一个闪身,来到他的身前,青石之上的老人没有出手,只是继续痴痴然看着眼前枯骨。
那半阖的眼眸中一道流光,将来人击飞了出去。
“手不想要了?”
来人眼中兴奋之色愈加浓烈。
“等会再和您玩,我先做我该做的事情。”
那个人不会愚蠢到实现不做任何准备,所以他来人之所以能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此时要出现在他身后的人,对吗?
那个人想要驱虎吞狼,来一次彻底的由暗转明,像整个人间说一声:他来了!
所以,他出现在了这里,他也出现在了这里,那个人,也出现在了这里。
多久了?数不清年代了,只隐约记得那被深埋起来的年代里,能够如此纵横肆意的,也仅不过那三个人而已。
棋局展开,布局已深,各执黑白的两人,却在这一刻合上了棋盖,将所谓的黑白,颠倒置换。
而要走到这一步,非要有人活下来,去成功的活下来,去将那股散落在整个人间力量全部集结起来才行。
逃过了必杀之局,进了这最终之地,所以背后的你是怕了吗?
来人转过身,有些颤抖的笑着,看着身后堪堪出现的人,包括他在内,所有的人都慢了一步。
这个地方充斥着他们所讨厌的气息,只因在这里没有人能够行使特权,所以他们不愿意来,但偏偏这里又封存着人间的最终武器,故而他们也不希望有人能够来到这里。
于是被掩埋,被少数人了解,可历史总会留下只言片语,让被希望成为秘密的秘密不再是秘密。
这扭转立场的一次较量,让来人忍不住内心的激动,颤抖起来。
一是见证了这万年来便无人可进时刻,另一方面,也是为眼前的这位对手。
那股让他生厌的熟悉感告诉他,这人间,仅有他可以拦住那个人片刻。
来吧,来吧!
右手做引剑状,虚空握剑。
断裂的时间长河以我为尊,即便你是旧时代的望着,此刻于我面前也必须俯首称臣!
这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气势,此刻的他持剑而来,比不可能是要空手而归,且看最后是谁的头颅被握在对方手上。
从禁地刚刚出来的中年男子看不清面庞,和天人君的虚幻不一样,他的模糊满是稳重。
看着来人来势汹汹的一剑,他没有用以剑还击,更进一步,近身还击,制约着剑刃那无可匹敌的锋芒。
来人身上的气势越来越高昂,中年男子身上的力量,也随之水涨,宛如深渊,均是难以看穿。
一剑侵袭而来,带着岁月侵蚀的力量,那上面的气息时而寻常,时而荒凉,时而迷茫。
一张大手,将这所谓的一切变数全部按下,一招一式,他总能稳胜一筹。
有他在,人间便不会乱,他用了整整二十年证明了自己,将人间真正的镇压了下来。
无上境的较量,是最接近那路之尽头的较量,路的尽头无上之上!
域的碰撞,势的较量。
至强的较量往往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倏忽间,两人分离。
来人手中之剑不知是何去向,已经消失在了手中,气息有些急促,而后一口鲜血吐出,气势更是萎靡了几分。
“你杀不死我的,你也不会是无敌,斩你的剑不远了,哈哈哈~”
来人大笑道,宛若疯魔。
那道身影依旧笔直,宛如天地脊柱般不可撼动。
他选择了转身离去。
对于这个事实,他早就明白已经无可挽回了,来之前他便已经明白,他们之间的较量从来都是成功和失败之说,成功的路上,或失败的路上从来都不是他们这个层次的东西。
他的轻蔑,更是一种当世无双的清高。
那便的气息渐渐收拢,一道普通的身影渐渐出现,他该走了,趁着那个已然领了王命的人睁开眼睛,对人间进行整理之前。
他双手负后走进了禁地之中,背影不可撼动。
来人握紧了双拳,那近在咫尺的机会,他动了。
升华了所有的所有,斩出了那一道属于他但并不成熟的无上之上,向那道背影攻去。
脱离的禁地的制约,这一剑真正凝结了他全部的势。
“无上之上——流苏!”
虚空再次凝剑,背对着他中年男子笑了。
这一次以身犯险的目的达到了。
没有人能够忍住这份诱惑,轻取他的性命,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的。
禁地之禁地,势被压制,他甚至连剑都不能唤出。
可现在不一样了,一道光影浮现在他的身旁。
“无上。”
他轻轻歪了下脑袋,缓缓开口道。
值得让他犯险的险地,对另一方来说,又何尝不是险地。
所以你要承受住这份代价。
若有人能看得真切,定会看到中年人眼中的有闪过回忆。
他的剑光轻易的便将来人的剑光划破,一剑斩在他的身上,化作无数符文,封禁了他的一身道义,使其倒飞回了院落所在地。
他的身影消失了,这片空间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没能留住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气息。
来人嘴角溢血,脸色惨白,看着正低头微笑着看着他的那张熟悉的脸。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微笑以应,总是明知这是诱敌之计,他也要去试一试这天到底有多高,否则,怎对得起这一身姓名。
“哈哈哈~”
“哈哈哈~”
许久没有笑过的人,这一次发出了真心的笑声,笑眼前人的狼狈。
躺在地上的人也笑了,笑着眼前人,因大笑而牵动了脸部伤口的模样。
“为我所用。”
夜常明伸出了手,笑着看着他。
“为我所用。”
来人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上,笑着反客为主道。
没有什么能挡住这滚滚袭来的伟力,人间的天,是时候该变一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