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舀了一勺碗里的粥怎么也下不了口:“我觉得我已经饱了,你呢?”
两人有些狼狈的从餐厅里出来,路上宁安还是没忍住,把昨天的事全部告诉了王晓雯,还有晚上的那个梦,这些事憋在心里她总觉得心慌。
听完了宁安的话,王晓雯似乎有些兴奋:“你说,会不会是那只黑猫成精了,那个写下纸条的人就是黑猫的主人,为了救自己的主人,黑猫就入了你的梦,为的是警告你不要拖延时间赶紧给它的主人写信!不然它就要报复你,让你不得好死!”
“你胡说什么!电视剧看多了吧!没听说过吗?解放之后不许成精!”
“哦。”王晓雯往前走了两步猛的转过身:“还有一种推测,纸条的主人已经死了,然后魂魄附身在黑猫的身上,指引你找到纸条,并且用噩梦威胁你,就是想让你给他写信,等他收到信了却心愿就可以重新投胎。这个怎么样?”
宁安有些一言难尽:“换一个不那么虚幻的,实际一点的。”
“实际的?”王晓雯一边思考一边倒着往前走:“我想到了!”
“是什么?快说,快说!”
“一切都是巧合,你碰到黑猫是巧合,因为好奇心,因为是一只少见的黑猫你才会追上去,可实际上黑猫之所以去那里吃老鼠只是因为那里没人,黑猫和纸片的主人也没有任何关系。一切都是巧合,所有的巧合导致了一个结果:你不小心发现了纸片,并且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完了?”
王晓雯摇摇头:“最重要的一点我还没说。”
“那你快点说啊!”
“如果这不是某个人的恶作剧的话,我们就可以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纸条是有人特意放在那里的,他为什么放在那里?当然是要人看到了!现在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了吗?”
“他想要一个人看到,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然后……”
宁安脸色渐渐发白,神情仓皇:“不管那个人是谁,一定不会是我!而我又把纸片拿走了……”
和煦的阳光撒在宁安的身上,淡淡的温暖包裹着她的躯体,指尖冰凉,她只觉得冷。
“如果因为我把纸片拿走导致它没有被该发现的人发现,导致……”宁安越想越害怕,十四岁,除了会写死字,对死亡没有一丝了解的年纪,这样的她却要无端背负另一个人的生命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宁安几乎要哭出来,王晓雯也有些傻眼:“说不定是恶作剧呢?那张纸条是什么样的?字迹清楚吗?”
“有点潮,字迹有些模糊。”
王晓雯似乎松了口气:“那说明纸条在那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也说那片地都荒了,我们往好的地方想一想这也许是上天的安排!”
“我不明白。”
“如果这一切都和我们设想的一样,那一定是上天特意让你发现纸条,这样你就可以帮助纸条的主人找到那个本来应该发现纸条却因为某种原因而没有发现纸条的那个人。”
“听起来好复杂!那现在我应该做什么?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把纸条先放回去。”
“你不要乱想了,事情不可能那么巧,再说我们在学校你又回不去,要我说你应该给他写封信说明一下情况,让他直接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不就得了。”
“可是地址是在上海,一个来回要好多天吧。”
“不管了,要是我我就写封信过去,就当是安心!”
宁安没有办法反驳,因为那张如诅咒一般的纸片此时此刻就在她的口袋里,就连触感都是那么的不详。
王晓雯突然停下来:“我肚子突然有点不舒服,你帮我把饭盒拿过去……”说完便把自己的饭盒丢在了宁安的饭盒上面,火急火燎地奔向厕所。
宁安只能一个人先回教室。
一上午宁安心不在焉,最后一节自习课更是每隔半分钟就要叹一口气。
王晓雯忍无可忍:“拜托你不要叹气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叹气也是会传染的,你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才没有跟你一起叹气吗?!”
宁安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想。”
“好了,要不然等一下我陪你去买信封,你先酝酿酝酿,午休的时候一口气把信写完,我们立刻把信寄出去把这件事了结。”
“你不吃饭吗?而且我也不知道要写什么?”
“买个信封用不了五分钟,如果你实在想不出要写什么就直截了当好了,问清楚那个人是谁,住在什么地方,怎么找到他。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就问问有没有什么要你传达的。”
听了王晓雯的建议,宁安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
只是宁安的心里还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想请假回家。
哪怕半天也好,让她把纸片放回去,只是宁安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请到假。
请病假?可她一点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谎称出去洗澡?可最多一个小时,时间太短,还不够她到家。
翻墙?算了吧,她不敢!
关键是一来一回最少要四个小时,要旷几节课,这么大一个谎要怎么圆?
最最关键的一点,长这么大她根本就没撒过谎!
太羞耻,难度太高了,她做不到!
一下课宁安立刻被王晓雯拉到小卖部里买了信封,拿着干净漂亮的信封,宁安的小心脏砰砰直跳,他们家一大家子基本上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一个舅舅在市里,嫁的最远的姑姑在隔壁市。
宁安从小到大到过去的最远的地方,还是小学五年级参加体操比赛时去的一中。
写信,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她原以为这种有点酷的事情只属于那些很特别很特别的人。
她突然有些期待,期待自己写的信跨越成百上千公里,在某一时某一刻被送进一个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人手中。
那该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啊!
王晓雯把她最喜欢的信纸送给宁安,粉色的信纸上有美丽的花边还有淡淡的香味。
宁安满怀激动,迟迟无法下笔。
“怎么不写?”王晓雯问她。
“信纸太好看了,我怕会写错字,白白浪费掉。”
“笨蛋,你要想写得好看一点,没有错别字,可以先打草稿啊!”
“是哦,我怎么没有想到。”
其实她更多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写,宁安不想告诉王晓雯在这天以前她还没有写过一封信。
整个午休,宁安不停地在作文本上写下她想说的话,写写划划,到最后让她满意的只剩下寥寥几句。
她整张脸涨得通红,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笨蛋,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的无能。
她甚至有些想哭。
这种低落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下午第二节课。
“听说了吗?我们这节体育课要出去越野。”
“早就听说了,你没见上午二班那群人累的跟死狗似的。”
“我看到了,就是没想到这茬儿,怎么办,我不想跑!”
“凉拌,还好第三节课是自习,实在跑不动就走回来。”
“好远的,至少要跑一半,不然走都走不回来。”
王晓雯有些幸灾乐祸地瞧了瞧周围:“等会儿我们俩一起跑吧,上一次我跑了第三,这一次争取再前进一名!”
宁安有些出神。
王晓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几晃:“想什么呢?”
宁安回过神,一把抓住王晓雯的手,郑重道:“晓雯,我等会儿可能会肚子疼。”
王晓雯听得一头雾水:“那你还不赶紧去上厕所,现在田里的麦苗可藏不住人,在外面你连撒尿的地方都找不到,等那时候肚子疼你就完了,你想想吧,一边忍着一边跑步,那滋味儿……”
宁安被王晓雯说的浑身难受,本来还没有什么感觉,经她这么一说,宁安只剩下一个念头:先去上厕所。
越野是在校外进行的,从学校的后门出去,沿着河岸一直跑到学校的前门,过水闸沿着右岸往东南方向跑,过两座桥,然后拐回来。
王晓雯跑的比较快在最前头,宁安把握好分寸把自己落到中间靠后,等她要过桥的时候,前后基本没人。
她把握好时机,迅速拐向连接着第二座桥右边的那条路,拼了命的加速确保不会被人发现。
宁安仿佛疯了一般向前奔跑,因为她知道沿着那条路一直往前走,一个半小时之后就是他们村。
她的身体在燃烧,炙热的阳光几乎要穿透她的身躯,她热极了,热的发疯,可她只有一个念头,仿佛全世界只剩下那一个念头:把纸片放回原处。
十四岁的少女拥有一颗单纯的心,倾尽全力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当她把纸片压在花盆下面的时候,在空无一人的荒凉之地,少女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轻快嘹亮。
回程比来时痛苦,兴奋褪去,只剩疲惫。夜色渐暗,水光幽凉,连风都卸去了之前的和煦,宁安有些固执地极其缓慢地向前跑着,一步步跑向终点。
“报告!”顶着老师和同学的质疑,宁安在晚自习前推开了教室前门。
脸蛋殷红仿佛要渗出血,身体灼热由里向外仿佛即将爆炸的火球,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她的眼睛像是在发光。
潮湿的短发贴在鬓角,本有些狼狈的姿态尽显青春活力。
被打断谈话的老班有些讶异地望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怎么现在才过来?”
宁安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神色平静地撒谎:“老师,我肚子不舒服。”
“进来吧。”
宁安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座位,难以相信自己惊天动地的壮举就这么结束在老班轻描淡写的口吻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