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恬是被一股清凉的幽香唤醒的,她睁开眼睛,看见李璇正坐在自己身旁,满面愁容,好像担着无限的心事。
见她醒了,李璇才展颜微笑,抖落了愁绪,给她理着乱发轻柔道:“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
“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沈恬握了李璇的手,坐起身来,然而当她看到床边站着的人时,她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那根本不是梦!是现实!
床边站着的,是周如,息颂尧和息书,见沈恬醒来,他们同时凑了上来。
沈恬脸色蓦地刷白,握着李璇的手微微抖了起来。
李璇回头望了望,见他们示意由她开口来问,遂问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深更半夜一个人跑出去?”
“九痴,”沈恬望了李璇,几乎要哭出来,“九痴没死,他还活着!他变成了骷髅!”
“不要急,慢慢说,”李璇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从头到尾,每个细节都说给我们听!”息颂尧说着,息书已经在桌上铺好了纸笔,饱蘸了浓墨准备记录。
原来四大金刚人如其名:息文文采斐然足智多谋,最善谋断;息武武功高超,是缉盗捕匪的好手;息书擅长疾书,笔走龙蛇,往往当事人案情刚刚陈述毕,他的案件记录已经写就;息画精于速画,他目之所触,泼墨挥毫,倚马立就,且画如实境,纤毫毕现,巨细无遗,览之如亲临现场,堪称神功妙笔。
沈恬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将昨晚的情节尽可能周全地讲述了一遍,但是她有意隐瞒了自己出来散步的原因,只说令泽邀她外出散步,结果两人半路上走丢了,她误把那人当成了令泽,才发生后面的事。
她话音刚落,只听脚步声匆匆传来,原来是息画从现场赶来,将现场的图画交给息颂尧。
息颂尧潜心观察着现场图,回忆着沈恬的陈述,努力想还原出昨晚的情形。
李璇兀自拉着沈恬问道:“大半夜的,令泽带你去哪里?”
沈恬道:“昨天我们去取金如意,被一个女贼盯上了,她窃了我们的钱袋,还对我们大打出手,令泽气不过,找着了那个女贼的窝,拉我跟他一起去找女贼评理出气!”
“令泽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鼠肚鸡肠斤斤计较了?”周如原本同息颂尧一起看现场图,听到夫人的声音,遂转回了床前,暗中嘀咕。
“令泽到现在还没回来,”李璇扭头望了周如,声音有些哽咽。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周如安慰她道,“听恬儿讲昨夜的情形,那九痴分明是为了保护她才开了杀戒,令泽对恬儿没有威胁,他不会对令泽不利的!”
“保护我?”沈恬觉得周如的话难以置信,“他分明是想嫁祸我!”
听了她的话,周如忍不住嘴角上翘,浮现了一丝笑意,却没有作声。
偏生这轻蔑的笑被息颂尧看到了,他视线又扫回到现场图,两相参照,他说出了周如的心里话:“‘嫁祸’倒不至于,从尸体伤口断裂程度看,其内力修为应该是一等一的,你的功力差得远,他若是想嫁祸你,不会留下这么拙劣的漏洞!”
沈恬听了这话,觉得受了莫大的屈辱,只是眼前皆是长辈,她又不能发泄,少不了委曲求全,隐忍不言。
“那女贼的窝在哪里?”息颂尧问道。
“就在城东鸡颈巷尽头的一座废院子里!”沈恬不情不愿但不能不回道。
“我跟你一起去!”周如见息颂尧要走,忙说道。
息颂尧想了想,点点头:“也好!”
两人并肩走在前面,息书和息画跟在后面。
息颂尧问道:“你怎么那么肯定九痴不会伤害令泽?”
周如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我不过找个理由让贱内心安罢了!”
息颂尧听了,微微一笑,没有应声。
“你事务繁忙,应该不是为寻犬儿屈尊查那女贼的窝点吧?”周如问道。
息颂尧笑道:“能寻回你周家的独子,你不就欠了我一个大大的人情?”
“颂尧老兄果真是心直口快!”周如哈哈大笑,笑了三声,戛然而收,正色道,“我诚意相助,还请颂尧老兄真心相待,实情相告!”
息颂尧停下脚步,也敛了笑:“好!我问你一事,你若实话实说,我息某必竭诚以待!”
“请讲!”
“盗圣现在何处?”息颂尧紧紧盯着周如。
周如面色平静:“一年前,潼关偶遇,我们对饮一夜,言不过三,天明别过,相失于江湖,再未谋面!”
说罢,他昂然仰头,迎了息颂尧的目光,两人目光如剑,一番交手,相视而笑。
息颂尧先开了口:“近来陇右来了一对小儿女大张旗鼓地宣言要找盗圣!我想那女贼也许就是其中一个!”
“你仍怀疑盗圣操控着九痴?!”周如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想顺藤摸瓜,由女贼身上打开缺口,寻得盗圣。
“我是有理由有证据地合理怀疑,”息颂尧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说着话,两人来到了沈恬所说的荒院儿。屋舍破落,院中空空,荒草弥漫,一口大锅斜歪在地上,锅子旁散落着些金耳环,银锭子和夜明珠之类的珠宝,大部分已经嵌入了土里,看样子被弃置已经有些时日了。
几个人在院中一番查找,没有得到有力的线索,息颂尧让息书和息画到附近询问查找线索,自己则跟周如一道回了息府。
息文和息武已经带回了仵作的验尸报告和死者消息,正等着息颂尧回来:“馆主,我们查到,那五个死者中,有四个是突厥人,他们具体的身份还不明晰!另外一个是汉人,体貌特征已经送到息氏馆,他们在核对查找,有了消息会派人送来!”
“突厥人”三个字触动了息颂尧和周如敏感的神经,他们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暗自叹息大事不妙!
原来,本朝新建,国政未稳,突厥曾大举进犯,好在新帝英明,及时调遣军队防御,并且修筑长城以备。各边境也严防突厥入汉土,但是突厥入境事件时有发生,于是就有流言:江湖中人暗中勾结突厥,支援他们物资装备以及农耕技术,意图借着突厥势力颠覆新朝政权,乱中取利,重现江湖昔日辉煌。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有识之士从流言中嗅出了血腥气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新朝已成,大一统的野心自然会膨胀,高居天地之中的皇权神君绝不会容许这些不纳粮税空占美田的江湖之士任意扩张,更何况这些江湖客无视规则,以义相合,集聚一起,易成隐患。
两人正各怀心事,忽然听一声明丽地喊叫,至于来者何人,我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