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张棋安的描述,霸王点点头:“不错,这名字倒是合我的心意,不知是何人所取?”
“是晚辈师祖,不知命。”
霸王一副了然的神情:“他呀,他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坐在山上看我舞枪,却从来不曾问过一句。罢,你跟我来。”
说着霸王手一挥,面前虚无的景色陡变,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高山林立,瀑布泉生,在一处平整的山崖下,有一片茅草搭作的民居,院子里还摆着各样杂物。
“此地名叫胖头山,是我无意中发现的,跟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很像,就把它当做自己的家了。”说到“家”字的时候,霸王有一点停顿,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张棋安却还沉浸在刚才的迟疑中:不知命说他年轻时就遇到仙长,得到了鬼神图,也就是说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跟项大爷搭过话?还痴汉般地在山头看了人家几十年,还给人家的武功取名字,师祖您的形象似乎有些崩塌了呢。
“来吧,脱。”
“脱,脱什么?”张棋安有些傻。
“脱衣服呀。”
“脱衣服干啥,我......”
霸王眼神一眯,重瞳之中的厉色吓得张棋安差点就跪在地上自己脱了。
“你不是要学枪?看了你的身材,我好对症下药。”
“噢,喔!”
原来是教武功啊,张棋安差点吓尿,当下将衣衫褪去,只穿了条大裤衩子,偏偏还是花里胡哨的椰子海滩图案,他喵的早知道打死小爷也不搞这闷骚了。
霸王像是在看一件破烂似的打量着张棋安的身体,张棋安羞赫,奶奶的丢人了。其实在抱元子的驱役下,他的身体还是挺健硕的,有胸肌,腹肌也有六块,身上其它的肌肉线条也很匀称,只是可能远未达到霸王的心意罢了。
只见霸王一语不发,两肩一耸,双臂一撑,上身的衣袍自然滑落下来,落在腰间。张棋安看呆了,霸王的身上横七竖八的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大疤连小疤,圆疤套扁疤,但是这些都挡不住疤痕之下的壮硕的身姿之伟岸,虎背熊腰大概就是形容眼前的这种情况了,尤其是两臂上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和背后背阔肌,那种宽厚雄浑让张棋安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还差点被呛着。
“哼,骨瘦如柴的身体能做什么大事。”
张棋安机械地点头:“我不行,我太菜了。”
霸王将衣服穿起,顿了一顿,口气严肃起来:“一个人的骨相决定一个人的人相。临阵对敌,当敌手看到你如山岳之般占据半边天地,那他就已经输了一半;当你持枪跨马,放出自身的气势的时候,他若意志薄弱,又输了另外一半。如此一来,他如何胜得你?”
“是是是,胜不了。”眼见霸王将衣服穿起,张棋安也偷摸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这些东西,只有在生死之间才能够习得,现在起我会用杀了你的态度来教你,而你在这里被我杀死,在现实中也会真的死,你有的练了。”
张棋安默默点头,最后听在耳中的那句话哪里是什么“你有的练了”,分明是在说——你有的死了。
霸王像是在回忆什么:“不过现在,你还没有让我出枪的资格,这样吧,你就如我当年学艺时一样,我也给你设个霸王三关。”
张棋安精神一振:“何为霸王三关?”
霸王一笑。
这是张棋安第一次看见他笑,没想到竟然笑的如此儒雅俊逸,让人如沐春风,并没有说话,霸王走进茅屋内,单手提出一个兵器陈列架,上面只有四杆长枪,俱是一样的形制与颜色,一丈余长,乌金之色。
霸王活动一下手腕,挑起最左边那杆长枪,“簌簌”两声,将枪在身前左右挥了两下,随后脚底一拧,跨步沉马,两手将枪点出,松开左手往身体左侧援引,头颅则和枪同时挑向右方。
“看好咯,只有一遍,单手十八挑。”
赫赫风雷之声隐现,那杆乌金长枪在霸王手中就如同听话的婴儿、娇柔的女子,心随意指,左右腾挪,点挑劈甩,等到张棋安回过神来,枪法早已结束,霸王也在原地立定,只见以他为圆心,周身十丈之内,砂石碎叶俱被吹剥干净,像是划了一座古朴的武将台。
“第一关,力从脚底起,金枪乌骓戏。”
霸王将枪重新插入木制的陈列架,给张棋安讲解第一关的修炼方式。
五日之后,张棋安瘫躺在一棵树下,这株参天古树之旁,有一大片草地,是十分合适的修炼场所。一匹神俊的黑马正在草地上欢快地奔腾,这是霸王驯养的马,虽然取名乌骓,但早已不再是那个乌骓,就像手中这杆枪一样,都是霸王的思念。
张棋安时常在练枪之余,偷瞄霸王,试图感受不知命的视角。
他觉得霸王有些寂寥,因为他除了偶尔来视察自己的进度、给出几句不多的指导之外,最多的时候就是坐在山脊处的一块青石上,望着风景发呆。虽然胖头山地界也不算小,风景也算秀美,但张棋安想,他一定是在思念某些人吧。
“嗨,霸王,等以后有机会,我帮你把她找回来怎样?”
霸王愣了,头一回有了久久的沉默,最终还是摇头道:“没可能的,当年他就说过了。”
当年?他?张棋安意识到,可能是鬼神图的初代拥有者,那个白面书生。原来早就问过了啊,但是张棋安仍有些不甘心。
“以后,我一定会留意的,说不定呢。”
霸王凝视着张棋安的眼神,张棋安本能的想躲闪,却还是心一横直视过去。霸王笑了,哈哈哈哈哈哈,这次笑的酣畅淋漓。张棋安却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好,好,好!好一个说不定呢!”
眼见张棋安捏着的乌金枪,霸王道:“这两日成效如何,耍与我看。”
“得令。”张棋安将双手一拱,竟有些戏谑地回答,虽然仍带着三分敬重。
本来以张棋安的脚力,短时间内跟上一匹快马的速度不是难事,就是乌骓这般神骏,只要施展神行术,他也自信跟不丢,但霸王第一天就批评了他,让他绝不可使用元气。
这就很麻烦了,他现在使用的是陈列架上最右首的那杆枪,重三十斤,就像抱着个半大的孩子追风赶月,偏偏这个孩子还有一丈多长,挥舞起来麻烦无比,简直无法想象在霸王手中怎么就能那么灵动?
但是四五天刻苦的训练也取得了成效,张棋安也明白了霸王的意图,这过程有点像打篮球,最先练习的必定是运球,不然想要一步登天地胯下换手连过三人转身背投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张棋安紧紧地跟在乌骓的背后,不落一步,发现了这点的乌骓有些气恼,开始在草场上左右奔腾、绕圈打转,张棋安心中一笑,左走我就拖枪左追,右走我就甩枪右追,你绕圈圈我就打花枪,反正是不落你一步。
霸王看了暗笑,枪兵一道,本就没有没有什么固定的技法,唯手熟尔。正所谓大巧不工,当一件兵器在你手中如臂使指的时候,你就能像扇巴掌一样枪挑敌兵贼将了。此一道,至高,也绝无捷径可走。
“换枪。”
“收到。”
此后十天里,张棋安便手提右首第二杆长枪,开始重复之前的训练,此枪样式不变,却比前一杆重上一倍,为六十斤。
六十斤的重量,说实话与三十斤是天壤之别的,三十斤的东西努努力还能够视若无物,可六十斤的长枪在手,就像随身提了一个煤气罐,偏还要追一匹跑的欢快的飞马。
没有借口,就是一个他喵的干!
十天之后,张棋安果然能够提着煤气罐干飞马了,身上的肌肉也都充满了源源不断的力量,直感觉有使不完的气力,六十斤长枪使得虽不如三十斤的那般灵活飞转,但也够得上是心到手到了。
霸王说第一关就以九十斤乌金枪为结束,一百二十斤的过于勉强了,强行拔高容易伤身。
张棋安听后长吁一口气,他可是趁霸王睡着的时候,偷偷试过那杆左首第一枪的,乖乖,肯定有传说中记载的那么重。不动用元气,双臂举着成年人一样重的枪,张棋安最多只能甩几下,要是这是第一关的最后试炼,他觉得杀了那匹乌骓可能就不用自己累到暴毙了。
在他将这杆霸王枪插回原处的时候,地面响起了一点轻微的震动,屋内的霸王嘴角勾动一丝笑意,他亲手炼制的枪,又陪了他不知多少年,枪插入陈列架的声音,落地立定的声音,就是夹着千军万马的嘶喊声,他也能从中辨明。
又过了半月,霸王照例让张棋安耍枪给他看,结果直线上还好,他能够勉强追上乌骓的速度,但是一旦乌骓转向,张棋安就有些吃力了,枪在他的手中的运转是有些迟滞的。
“行了,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