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像是发现了一个新鲜的世界，追在张棋安的屁股后面问东问西。
“诶，老板，你说香火钱真的有用吗？”
夏婉璎也很好奇：“是呀，那么多人都恭恭敬敬烧香拜佛的，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
张棋安一笑，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反问道：“那我问你们，我杀了一个人，用抢来的钱去做慈善，你觉得老天爷会不会原谅我呢？”
二女同时摇头，斩钉截铁道：“不会！”
“那你们觉得老天爷该如何处置我？”
“杀人偿命。”何欢摆出一副阴森森的嘴脸，不过她那圆嘟嘟的小脸让人看了实在生不出什么惧意。
夏婉璎思索道：“不过如果你知错能改，那就罚你后半生穷困潦倒好了。”
“知错能改？呵呵，”张棋安又道，“那我后半生积德行善，救人水火，是不是就可以说我这一生犯过一些过失，但扶危济困，总体来讲善大于恶，可以上天堂了？”
二女陷入思考，夏婉璎道：“好像也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何欢认同地跟着点头。
“不对的地方就在，功过不相抵。无论是在佛家还是道家，功便是功，过即是过，二者并行不悖。做了坏事、指望烧烧香拜拜神就能消灾解祸的人，都是狗屎的一厢情愿！”
张棋安的语气逐渐平和下来：“接受了香火就帮你开脱罪行、保佑你升官发财的，就不是神仙了，那叫贪官污吏。一切都是有因应的，任何牛鬼蛇神都会迎来它最后的审判。”
二女看向张棋安的眼睛，却不约而同地看到了无声的宣言：如果没有，那就由我来让它付出代价。
短暂的沉默之后，小道士重新变得温文尔雅，仿佛刚才的情绪起伏只是幻觉，只见他盯着何欢说道：“心诚则灵，什么香火钱不香火钱，只要心中虔诚，你的愿望，神仙大大都会帮你实现的哦。”
何欢一脸嫌弃：“老板，你那表情分明是在告诉我，别做坏事，做坏事我就把你抹杀了。”
“哈哈哈哈哈......”
夏婉璎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张棋安也跟着笑了起来，何欢看二人大笑，也跟着笑，笑几声之后觉得不对劲，他俩在笑啥？
“哎呀我停不住了，张老板你千万别再逗她了，这孩子蠢萌蠢萌的。”
“谁让她要我杀人偿命了，这娃娃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亚子，让人把持不住。”
“雨女无瓜！”何欢气到捶打两人，冷静后说了句，“不过你说的还是有些子道理的。”
“有道理，有道理。”
何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老板，你不是下山了，怎么又突然回来了？而且你好像会算卦是吧？能给我算一卦吗？能吗能吗？”
“大小姐，您让我先回答哪个。”
“一个一个来！”
“首先，我回来确实是因为给你们算了一卦，确切地说是给她算了一卦，”张棋安指了指夏婉璎，“所以我肯定是会算卦的。”
看着何欢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他接着说：“算卦当然可以算，可是最近我在修心易，心动则易，不动则不易。所以，这取决于施主愿意结多少缘分了。”
“嘴皮子费是吧？”何欢白了张棋安一眼。
张棋安卖惨：“对呀，我这种无名无分的小道士，跟我那些师兄可不一样，日子过得凄凄惨惨。不过我看施主你聪慧绝顶，智慧这一样就不用算了。别的什么婚姻呀、学业呀、健康呀，看在我们这么熟的份上，打包一起统统五折。”
“那你给她算怎么不收费！”
张棋安顾左右而言他：“这个，求卦才花钱，是业内的规矩。”
“主动就会白给咯？”
“没办法，穷嘛。但是规矩不能破，对双方都不好。”张棋安笑着，伸手将发顶的绿檀木簪子固定了一下。
何欢一副看透了一切的眼神，眼角还卡着几分气愤：“还心动则易？臭老板，分明就对我们家格格动心了！”
张棋安晃晃食指，镇定道：“是对情境产生共鸣，不是对人。”
“行了快不要解释了，我们家婉璎的姿色是有目共睹的。快说，你到底算到了什么！”何欢强忍着腰间软肉的痛楚，瞪了一眼夏婉璎。
张棋安正色道：“确实算到了点东西，夏施主最近会有点不顺心的事。”
夏婉璎：“是指刚才碰到的事情？”
“是就好了！可惜要比这个严重一点，具体是什么我也算不到，只能提醒你要小心了。”
二女都谨慎地点点头，但夏婉璎道了声“谢”后思绪好像就有些飘远了，看起来在愣神，似乎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
正在此时，一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从三楼旁的石门中走出，此人中等身材，红光满面略微发紫，发垂过腰，正伸手迎着身后之人。
紧随他走出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有些谢顶，脸上横肉一颤，在走过半圆拱门下时，扶了扶金框圆镜。
他的身后有一位随从，夹着黑色公文包。此外还有一位保镖样式的人，短发黑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在太阳下可以映出光来。更神奇的是，这人在山里走路，皮鞋表面却纤毫不染。
中年道人端着的面容不苟言笑，看似随意的手势实则恭敬，需要细心一点才能观察出来。
这人便是清净观主二五道人，张棋安对他可算太了解了，李降龙、赵伏虎正是其座下弟子，平日里对其千娇百纵，私下里和景区公司运营经理勾肩搭背，明里暗里更是对张棋安师徒进行打压。
师父那老头子并未将其看在眼里，但张棋安却是对其恨之入骨。
这事说起来他就来气！
为赶潮流，师徒俩合计开了个网店，可这狗儿子竟暗中串通索道公司，对他们收取高额索道费，害得师父那个老贼一狠心：“棋安啊，为师觉得，平日里的课业已无法使你的修为与功力再度精进。为了培养你成才，为师痛定思痛，决定由你每日一早把店里要发的货背到山下快递点。”
李降龙眼看救星来到，就想去师父身边告上一状，可是还没沾边，就被师父斥开：“不开眼的，没见着陪黄市长呢嘛？一边去！”
本以为是寻常哪个公司高管、便没放在心上的李降龙，此刻也赔着不是退下了。
黄市长却一脸慈祥：“欸，低调低调。”
眼看着他吃瘪，不远处的三人不由得好笑。
张棋安心情舒畅，一时心血来潮，跟她们讲起这个二五道人的奇闻轶事来，逗得二女娇笑连连。这个表面清高、实则谄媚的观主曾为得讨某高官开心，陪其星夜抄经、纵论人间百态，后来二人兴起，喝了点小酒，引得火烧藏经阁，把某些人给气的呀！
何欢来了兴致：“哇烧书！我喜欢！”
看着二人瞟来的目光，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唉，我最讨厌学习了嘛，从小到大在班里都是个倒数的学渣，尤其是数学，立体几何、代数求导太难了！我对秦始皇当年焚书坑儒的事五体投地的赞成。”
夏婉璎瞥了她一眼：“怎么，何欢欢同学，我听这口气，你不是正儿八经考上川大的？”
何欢一丧气：“这不是高考没考好……你不知道实验班里那些个学霸都是怪物，通宵达旦舍生忘死……什么五经六艺、什么狗屁先贤，付之一炬再好不过了。”
“嗯，不过了，还过什么？不过了。”
张棋安没怎么上过学，也不太了解这些，便不去管何欢的碎碎念，继续说自己的话：“你们晓得最可恨的是什么嘛？烧了藏经阁以后，这狗儿子第二天没事一样继续当他的观主，损失全由那个狗官包圆了，还立个了名头，说什么弘扬道教文化，拨款修缮文化遗产。”
？？？
二女听完一脸黑线。
张棋安继续对她们吐槽二五道士，还讲了观内广为流传——其实出品人就是他自己——的笑话，丝毫没注意到中年道士已经领着身后几人径直朝他们走来了。
只见面色紫红的道人竟一把抓起夏婉璎的手腕，眼中露出惊疑的神色。
事出突然，背对着他的张棋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抽出怀中的一柄黑檀木扇子砸向他的手腕。
道人吃痛，松开了手腕。
还不待张棋安发问，他倒怒道：“孽障，竟敢伤我？”
张棋安冷哼一声：“我可没那么深厚的功力，能够打伤二五师兄。”
“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师兄，我跟你们这对离经叛道的师徒没有任何关系，念在同宗情分上才让你们在此苟存。”二五道人拂袖冷脸看向一边。
张棋安面色依然冷冽，口中却多了揶揄：“话别说的这么绝啊师兄，刚才我还跟降龙、伏虎师兄联络感情呢。”
二五道人努力平息怒气，他知道，这小贼故意将他们师徒都称作师兄，就是摆明了为了气他。
生气，他就输了。
再说旁边仍有贵客，他也不太好发作。
好巧不巧，李降龙还来触这个霉头：“棋安师弟，话不要乱说！”
这给二五道人气的呀，当即冲着二位弟子训道：“以后不许再叫他师弟，喊师叔！”
李降龙和赵伏虎俱是一愣，心不甘情不愿地喊道：“师……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