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亮,万物苏醒。
一大早,顾言就被叔母柳氏唤了起来,说是晋帝身边的司礼监太监李九师早已在大堂上等候宣读圣旨呢。
顾言听闻,也是不急不慢,从床上爬了起来,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说道:“叔母,咱家是该招些仆人了,要不然这等事情都需要您亲自来唤我,徒扰了您清梦。”
柳氏一笑,说道:“你这孩子,还贫。快起来,叔母为你穿好衣裳,快去大堂见李公公。”说着,拿过顾言的衣裳为顾言穿戴起来。
一边为顾言穿戴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言儿,这李公公可是圣上身边的红人,一会儿出去见着,你言行举止都注意着些。这不比你任上的贺州,也不是你出征的军营,可有很多人都等着挑你毛病呢。诶,穿好了,快去接旨吧。”
顾言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一边点头称是,一边迈步走出了房门。
李九师站在大堂之上,怀揣圣旨,微闭着双眼养神。忽听到身边有脚步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向来人,问道:“小子可是顾言?”
顾言施了一礼说道:“回公公的话,小子正是顾言。”
顾言正说着,只见李九师往后缓缓退了一步,打开了怀中的圣旨,厉声道:“顾言接旨!”
顾言闻言赶忙跪地伏首,李九师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褒有德,赏至材,骁骑将军言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出伐不义,初取其郡,后克其都,兵威布泽四清,伟功冠于寰宇,犹绝云气,似负青天,踏星罗万方,揽粲月流云,朕甚嘉之。今特其加封言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以临贺郡地益封八千户,钦此。”
念完了内容,李九师卷好圣旨,立在顾言面前,眼睛微闭地说道:“顾征西还不起身接旨?”
顾言忙又站起身来,双手接过了李九师手中的圣旨。而后正打算谢恩之时,李九师又开口道:“顾征西不必在此谢恩,圣上说了,请你在接完旨后前往宫中一叙。现在还请顾征西随我走一趟。”
说完,李九师扬了扬手中的拂尘,转身径直走出了顾府大堂。
建业皇宫之中
顾言跟着李九师走在皇宫里面,一会儿东绕两步,一会儿西绕两步,没多久就感到迷失了方向。不禁小声抱怨道:“大晋的皇宫建的曲曲绕绕,和西魏那直来直去,大开大合风格相比,还真是显得委婉有礼哩,只是苦了我都快转晕了。”
正抱怨间,前首领路的李九师突然在一条水上长廊前站住了,指着长廊尽头的亭阁对着顾言说道:“圣上就在那等您,顾征西自己过去即可。老奴还有其他事务,恕不能相陪。”说完便转身离去。
顾言看着愈行愈远的李九师,突然感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只好向着长廊尽头的亭阁走去。
走到亭阁里,只见晋帝一身素袍的横卧在案桌前面,似乎对顾言的冒然闯入根本没有发觉一般,只是眯着眼看着面前湖水。
顾言见状,也只好伏首顿拜道:“臣顾言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了顾言的敬语,晋帝这才立起身来,挥了挥宽大的衣袖指着旁边虚位的案桌说道:“爱卿来了,快坐下吧。随朕一起看看这湖水风光啊!”
顾言赶忙在案桌前坐下,正欲开口,但又看到晋帝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只好作罢,和晋帝一起看起了湖水。
过了良久,晋帝才缓缓开口道:“爱卿呐,你从这湖水之中,有看出什么来吗?”
顾言疑惑不解,说道:“陛下,恕臣愚钝,臣从这湖水里并没有看出什么。”
晋帝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湖水说道:“不怪爱卿,不怪爱卿。如果不是了解缘由,的确是看不出什么啊。”
说着,顿了一顿,品了口案桌上的清茶后又接着说道:“爱卿,此湖名为玄武湖,是我大晋开国,建此皇宫之时,太祖皇帝特地命苏州的能工巧匠开凿而成的。起初,这湖投放了有大鱼五百,小鱼三千,虾米若干,每次垂钓都能收获颇丰。可后来,鱼虾自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湖中的鱼虾越来越少,导致垂钓的收获也越来越少。渐渐地,便没有了宫中之人来这钓鱼。”
顾言听完晋帝的话,更加感到不解了起来,他不明白晋帝和他讲这些干什么。
晋帝看着一脸疑惑的顾言,笑了笑,说道:“爱卿呐,你看这湖的弱肉强食与这人世间可又有甚区别?”
顾言面对晋帝这个奇怪的问题,想了想说道:“陛下,依臣之见,这湖里的弱肉强食虽不比人间,但也是一个很好的缩影了。”
说着,顾言从案桌前站起身来,走到了湖水前,一边指着湖水一边回过头来笑着对晋帝说道:“陛下,这湖里的大鱼便是朝堂上的王公,拥有着除垂钓者,也就是朝堂上的您以外,最高的杀伐权力;而小鱼则是那些地位一般的普通官员,有钱的商贾或乡间的地主,他们没有上位者的权威,但也有着自己足够的实力如同小鱼吃虾米一般来掠夺虾米阶层的人的财富。而虾米,便是如我刚刚所说,是整个人间最底层的普通百姓。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说完,晋帝不禁拍起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爱卿呐爱卿,你这比喻可谓形象啊!只不过,有一处错了。”
顾言此时也来了兴趣,问道:“哦?臣还请陛下相告,是哪一点不对。”
晋帝点了点头,同样从案桌前站起身来,指着脚下的青石砖说:“就这不对。”
顾言听闻,稍一思索说道:“陛下的意思是,我把垂钓者讲错了?”
此时脸色又恢复如初的晋帝出神地望着湖面,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垂钓者错了。在朕看来,垂钓者哪里是什么帝王,不过是湖中众鱼借以杀伤同类的工具而已。真正的帝王,应该是所有大鱼中最后剩下的那条。只有那条鱼,才是鱼中的独一档,才是王!”
说完,晋帝缓缓将目光从湖面转到了顾言的身上,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可查的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