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梧桐树
梧桐树枒上那一张张绿色的大叶子,被风吹得不停的翻来摇去,象极了人们手中搧风的蒲扇。浓密如盖的枝叶,又象一把大伞似的,掩遮住我家门口炎热的阳光,让堂屋里格外荫凉清爽。
母亲忙碌的纺着棉纱,乌黑的小发髻上插着两根闪亮的银簪,那是父亲当兵回来送给她的唯一礼物。她挺着腰板,用力的踩动着纺车的脚踏板,被带动的线筒在呼呼的旋转。几十根细细的纱线象瀑布一样,慢悠悠的绕到车顶上面园园的木约子里去。
我调皮的把小脚踩在踏扳的边沿,随着母亲一上一下的踩动,摇晃晃的好象在坐摇篮,那时候感觉得好开心啊。
母亲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了,又说,今年夏天快过完了,秋天一到,秋风秋雨渐渐凉,纺纱也不会那么热了。
秋天真的来了,街边的梧桐树上绿色的叶子,已经开始由青变黄。枝叶间的金黄色梧桐荚,象倒挂在树上的一串串“小船”,也很象一个个吃饭的小瓢勺,五星街的大人和小孩们,都管它叫“梧桐瓢儿”。
遇到有时候刮大风的天气,“唰唰唰”的秋风一阵紧一阵的吹得人都站不住脚。猛烈的大风把梧桐树吹得弯下树腰,被吹刮掉的“瓢儿”纷纷下落。
“快来捡瓢儿啊!捡瓢儿啊……。”孩子们都从屋里跑了出来,一窝蜂似的遍地捡拾。
轻盈的瓢儿随风飞舞,有的还在空中飘着打旋旋。我和丹青追逐着颠起脚尖,举起双手把瓢儿一把抓住,高兴的捧在手中显摆。
黄牛牛从家里拖出晒衣服的长竹杆,朝树上一阵猛打。哗啦啦!瓢儿掉落一地,大家又不顾一切的前去疯抢。
伙伴们抬着装满了瓢儿的竹簸箕,象拾到了战胜品一样的兴高采烈。大伙儿把摘下的黄澄澄桐籽,倒到丹青家的铁锅里点火炒熟。嗑着嚼着香脆的桐米,逗得小邓松也跟过来讨吃的。
“姐姐,我要吃米米……。”
丹青挨打
邓松病了,不知是感冒,还是吃了桐米的原故,不停的咳嗽和呕吐,邓妈请了假,带他去医院看病了。
响午时分,隔壁传来大声的责骂声和哭声。我从墙缝中悄悄的偷看,只见邓妈握着一根二指宽的长竹条,把丹青按在地上一阵乱打。
“你这死女娃子,嘴还馋不?再偷吃白糖,看我打死你……。”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丹青哭着回答。
旁边的邓松吓得直哭喊,“咩咩”(妈妈),那哭声象羊糕叫一样的难听。邓妈气呼呼的抱上他,“砰”的一声摔门出去了。
原来,丹青她们家里生活也艰难,农村的婆婆爷爷还要生活费。邓松吃米糊要放白糖,喝药要给白糖,她在旁边看着,邓妈也不会给尝一点。她心里想,弟弟该吃,我为啥不能吃,于是就悄悄的偷吃了一些。玻璃瓶里的白糖本来就少,又害怕被发现了。看到盐罐里的盐跟白糖很相似,于是就偷梁换柱的倒了一些进去充数。哪知邓松吃药吃到的白糖,变成了咸涩的盐巴,又是摇头又是哭。这下她闖了大祸,不挨打才怪哩……。
解放前,邓妈曾经生过两个男娃,都因病没有养活。现在的邓松就是她心头肉,也是人之常情。害怕儿女再有什么闪失,为图吉利,姐弟俩的姓名里带有“青、松”二字。松柏长青,经得起严寒冰冻,风吹雨打。姐弟俩出生时剃下的胎发,邓妈都悄悄的搓成小毛球,藏在瓦罐里密封后,又深埋在床下的泥土里。(那时候,人们的房屋是建造在地面的)要等到邓松满十周岁时,再从土里掏出来,看他姐弟谁的胎发成色新鲜,谁就有出息。可怜天下父母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