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迊春
秋天渐渐远去,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上,只剩下几片凋零枯黄的残叶,在秋风秋雨中孤怜怜的抖嗦着。
南飞的大雁掠空而过,“勾嘎勾嘎”的叫声吸引着在街心玩耍的伙伴们,大家望着飞走的大雁,鼓起小嘴拼命的吶喊:
“一根线……树弯钩……乱鸡窝……。”
我们喊“树弯钩”(弯√得象钩子的树扠,书上说的是人字行)大雁就会飞成象树扠的钩,那样的队形。我们喊“乱鸡窝”它们就飞乱作一团。喊什么,它们就飞成什么。每年秋天,大雁南飞的时候,都喊过试过,就是那样的神奇。还真弄不明白,大雁怎么能听懂人话呢?我向远飞的雁儿挥手告别,明年再见吧!
下雪啦!下大雪啦!……。人们欣喜的呼喊奔走相告,稀罕这一年一度才能看见的雪景。
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鹅毛大雪密密的落个不停,远山和房屋都变成白茫茫的绰影,整个太镇城银装素裹晶莹美丽。
梧桐树枝上厚厚的积雪,时不时的被风吹落,掉在行人的脸面和颈脖上。
伙伴们顶风冒雪的奔跑在雪地上,她们抓起雪团相互追打,不时传来一阵欢快的惊叫声。
我穿着厚厚的棉衣,头上戴着母亲给我做的鲜红色的尖顶小棉帽,两条麻花小辫,搭露在脸颊两边。丹青笑嘻嘻的跑过来推着我说:
“琳子,你真象个胖胖的雪人啊!”
我拍了拍她单薄的小棉袄不服气的说:
“比比看,谁是不怕冷的人……。”
我俩笑着,用力踩在软绵绵的雪地上,听着“嘎吱,嘎吱”脚步声,有种特别兴奋的感觉。
飞舞的雪花洒脸上,又掉进嘴里,象白糖一样甜丝丝的……。我心里浮现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这些雪花都变成白糖的话,丹青就不会挨打了……。
我欣然的举起了双手,接住飘飞的雪花。
“一片,两片,三片……。”数着数着,雪花已落满我的掌心。
第一次近距离观看雪花,雪花晶莹透剔,花瓣镂空,就象人工雕刻的工艺品一样精美绝伦。雪花真的太美了!倾刻间,手中的热气又把雪花融化成一汪清水。
“不要化掉,不要化掉嘛……。”捧着雪花的丹青急的嚷着。
我哈着热气吹了吹冻僵的手指,然后双手交叉着揣进衣袖里,瞬间就感到了温暖。
“琳儿,你们快回家来吧!吹久了雪风会生病的……。哎哟!好大的雪啊,飞雪迎春,雪兆丰年哪。”母亲依在门边说。
我拉着丹青去到我家,还悄悄的告诉她,母亲给我和姐姐已做好了过年的新棉衣和新鞋。
我拉开黑漆木衣柜的柜门,门扣上吊着的两片黄铜做的树叶图纹的拉手,发出“叮铃叮铃”的碰撞声。
衣柜的隔板上整齐的放着两件粉底红花的新棉衣。还有旁边的两双绣花小棉鞋,当然是我和姐的啰。
我迫不及待的拿出新棉衣,给丹青披在身上,她冻红脸颊立刻被映成胭脂色了。
“啊!丹青,花棉袄把你的脸蛋都映红了,你变得好漂亮啊!……。”
她“嘻嘻”的笑着,对着书柜上的镜子照了又照。看着她很喜欢的样子,我很“神密”的说,这棉衣的布料是进口的“苏联花布。还是钱大婶给带头买回来的哩。
那天,錢大婶从城里回家时,摆弄着手里买来的花布,一边走一边高兴的给街坊邻居介绍说:
“大家快过未来看哪!今天百货公司新到的苏联进口洋花布,颜色鲜艳,花纹美丽,纱细柔软,做衣服比土花布好看多了……。”
五十年代的民众,大都穿的青,灰、蓝色,或是蓝底白花的手工织染印花土布衣服。
街上的太婆阿姨们,手里摸着,眼睛看着,尽情的欣赏着灿如云霞,薄如蝉翼的苏联洋花布,都赞口不絶的说,苏联咋织染出这么好的布料来呢?
錢大婶还给母亲说,罗三姐,你们才搬了新家,又快过新年了,给俩个女儿买点花布做件新棉衣,家里会显得更加喜气洋洋!吉星高照啊!母亲很乐意的接受了錢大婶的建议。
丹青爱不释手的搂着棉衣。我余兴未了,索性拿出我的新棉鞋让她试穿。藏青色的鞋面上,绣的红桃花朵对朵,绣的桃叶片片绿。这都是母亲的巧手做出来的。
“好漂亮!好暖和啊!我要有一双该多好呀!可是我妈只会拉大锯,不会绣花……。”丹青很失望的说。
我带着丹青去到堂屋,请求母亲给丹青也绣一双桃花鞋面,她笑着点头答应了。
母亲不但给丹青做了鞋面,还给邓松做了一双用黄丝线绣的虎头,红丝线绣了虎牙的小乖虎鞋面,可威风神气了。
邓妈拿着鞋面,给母亲说了好多感谢的话。调皮的邓松一把夺过鞋面,手舞脚蹈的跑开了。
邓妈笑着说:
“唉!两三岁的娃儿都喜欢新的,好的东西,让人咋办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