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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怎么又晚了?真不想争第一了”张莲刚赶到沁香苑北大门,就听见张满玉老远阴阳怪气地朝她喊道。
“不耽误,马上跳”张莲加快了脚步。
“慢点儿,好重哟,我来帮你拿”张满玉说着迎过来。
“不用,不重”张莲躲开张满玉伸出的手。
“又迟到了”张静静嘀咕了一声,音量刚好够让她听见。张静静一是为她着急,二是要表明立场,要和对张莲感到失望的大多数人站在一起。
“小声点,再吓哭了咋办”王秀故意把声音提高了,让大家都听见。
“哈哈哈哈……”众人见王秀踩到了点儿上,互相丢着眼神笑。
张莲忍着,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低头从手提袋里往外拿音箱。
张莲放好了音箱,直起腰来掏出手机准备连蓝牙找舞曲,抬头看见了广场雕塑上插着的非洲菊,她愣了一下,想起张贵前两天的吐槽,知道这一定是张贵干的。张贵的嘲笑无处不在,她哑然失笑。
张贵的嘲笑突然减轻了来自张满玉们的讥讽,让她觉得不那么孤立无援了。
张满玉见今天张莲没有被她们气到,反而笑了,嘴角居然咧开了笑得那么通透,她糊涂了,心想,难道她又有了什么鬼主意?
张满玉这些天来一直在酝酿,心里的计划已基本成熟,每一个具体的步骤正在有序推进,现在只等着支持她的人达到了她的预期数,时机一成熟,就给她张莲摊牌。
每天黄昏的广场上歌舞升平,看舞的人享受着舞蹈带来的欢乐,完全闻不到这里面的各种硝烟味。欢歌曼舞下的硝烟,一是来自张莲和张满玉的小战场的权力之争,二是来自张家村舞蹈队和沁香苑舞蹈队的大战场的输赢之争。
广场上以喷泉水池为天然的三八线,沁香苑舞蹈队在南侧,张家村舞蹈队在北侧,两队人背对背各跳各的,谁也不看谁。看舞的人南边一拨北边一拨,也是各看各的。
两边各有好风景:张莲的队伍人年轻,逄珏烟的队伍人洋气;张莲们的舞有活力,逄珏烟们的舞有韵味。两支队伍除了在赛场上明着比拼,在喷泉广场上也暗着较劲。
南北的观众人数三天两头这边多那边少,两侧人数的多少主要取决于两边的新舞和新人。有些屁股不踏实的观众喜欢挪来挪去,将两个舞蹈队的硝烟从沁香苑的销售活动上,延申到了每天日落黄昏后,而他们自己,却浑然不觉。他们不知道两个舞蹈队勤奋地更新舞蹈,是为了留住他们的脚步。
两个教舞的人,张莲和逄珏烟,每天在教新舞的那十几分钟里,常常焦急又无奈,都对自己的那几个没舞蹈细胞的人恨铁不成钢,她们俩完全不知道,那些追着新舞看的人,有一半儿是专来看这种不跟趟的,这些人笨拙地一错,他们就哈哈大笑,享受无比。
今天有非洲菊陪伴,张莲情绪不错,动作一改前两天的无精打采。
张莲边跳边看那两把菊花,知道它们肯定是张贵从自家的花圃里弄来的,现在插在那两个水罐里,把冷硬的雕塑衬托得生动了。可是,那么高的台子,水在不停地流,他是怎么爬上去的?又是怎么把那花固定在罐子里不被冲掉?
广场的四角上有四个花岗岩雕塑,两男两女,全是高鼻子深眼窝卷头发的外国人。用销售部到处张贴的广告上的话说,本小区是欧式小镇、欧式园林化。张莲喜欢这种洋气的欧式,尤其是被儿子说了好以后,她就更喜欢了。
四个雕塑洋气得很彻底,男女身体都**着。张贵笑话张莲崇洋媚外盲目崇拜,说男人**着骑马挥箭也就罢了,女人裸着个胸实在是难看死了,尤其是那罐子,抱束花不好吗?非要抱个破罐子?非要让水从罐子里往外流,那不是尿罐儿是什么?那不是在倒尿是在干什么?衣服都来不及穿整齐了就抱着尿罐子跑出来倒尿,估计是婆婆来了。
张莲顺着非洲菊胡思乱想,从张贵想到雕塑,从雕塑又想到了欧式屋子那么洋气,完全将舞蹈队的事抛到了脑后。张莲正把她心里的甜蜜借着舞蹈在指尖抛洒,不知怎么,脚却突然迟疑了一下,手脚的动作一下乱了。
张莲幻想到将来的院子也要用鲜花来衬花岗岩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她家后院现在堆的那一大堆木头,心里咯噔了一下。
张贵最近总往家里买原木,问做什么,就是不说,让她少管闲事。张莲以为是花棚里要用的,就没再多想。此时张莲看着张贵插在雕塑上的花,脑子突然把那些木头和洋房别墅联系到了一起。
这种房子不都是用石头和钢筋水泥修的吗?要那么多木头做什么?难道说张贵真的不喜欢沁香苑这种建筑风格?他要把新房子盖成什么样?他是保证过了的啊。
张莲曾对张贵说,她也要把房子翻修得和沁香苑的别墅一模一样,村长家修成这样了,张满玉家也修成这样了,这次她要和他们一样阔气一样洋气。张贵答应了张莲的要求,这是张贵欠她的好房子,难道他要反悔?
“哎呦妈呀”有人尖叫了一声。
“怎么了?”张莲回头问。
“一走神,脚扭了”那人学着张莲刚才手忙脚乱的样子笑道。刚才前排几个人都看见了张莲出错,跟着嗤嗤地笑起来。
“行了,你就别在前边丢人现眼了,不会跳就说不会,还脚扭了”站在后排的张满玉居然也看见了这一幕,含沙射影道。自从巴仙岛回来后,“丢人现眼”就成了她打击张莲的最坚硬的黑石头。
“哈哈哈哈……”几个默契的笑声随之更响亮地响起。
“算了算了,我说莲子,换个简单的吧,总是挑些难的来跳,太难为人了”张满玉抓住了这个机会,走到前面去,然后转身问大家,“你们说是不是?是不是太难了?”
“是,太难了”王秀大声附和道。王秀是张满玉的小姑子。
“对,太难了”后排的张二嬢高声喊道。她说的是她的亲身感受。
张满玉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后,又用手遮着嘴,趴到张莲的耳朵上大声说,“我看你都跳错了”故意让别人听见。接着问大家,“你们想不想换简单的跳啊?”张满玉问道。
“想”
“想啊”
“跳简单的吧”
……
张莲无语,只好选了几个简单点儿的,草草应付了一下,提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