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刘三三连滚带爬,他一把抓住刘大嘴的胳膊直哆嗦。刘大嘴刚从一名低阶护卫那里喝酒回来,路过岔口时看见三个人影似乎是在打斗,便上前一探究竟。看到儿子刘三三面色惨白,刘大嘴以为儿子吃了亏,又见那白衣青年年纪不大,刘大嘴便借着酒胆上前讨教道:“敢问阁下这是在作甚,两个小子年纪尚幼,有得罪之处应当宽人以待,何故为难?”。刘大嘴这张嘴巴可非浪得虚名,一口一个道理说得赵一荻无话可辨。
那赵一荻也不是通情达理之人,他手掌一翻一枚青字玉佩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刘大嘴心里一惊,虽然他没有机会结识青云上阶人物,可青云玉他还是知道的。这是门内的上阶令牌,可随时调令青云护卫和佣客,眼前这年轻人身份不一般。刘大嘴不得不放下姿态,他脸上的正气如同被阳光照射的薄霜一样迅速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赔笑,刘大嘴搓着手上前道:“这位少侠,您一定有误会了,这两个小孩都乖巧的很,不会犯什么事的。”。
赵一荻很少会理会这样身份低下的佣客,但他被刘大嘴那张瞬间变幻的嘴脸惊到了,赵一荻脸颊抽动了一下道:“这是本门密令,尔等闲杂速速避开。”。刘大嘴很识趣,他见对方一丝犹豫都没有便想带着儿子走开。刘三三抵着老爹的后腰哀求道:“丑儿哥被他打伤了。”。刘大嘴平日里最宠爱这个独子,小刘三不但机灵古怪而且性格活泼,简直就是小一号的刘大嘴。见儿子苦苦哀求,刘大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他一边作着揖一边口中求道:“大侠,您武功盖世何苦和一个孩子计较。我认得这孩子老爹算是半个叔侄了,让我来狠狠地教训教训他!给大侠出气。”。
赵一荻对两父子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眼神变得凌厉威胁道:“若再不速速滚开,休怪本少侠无情了。”。刘大嘴吓得向后一跳,可儿子和丑小淡手足情深,一直哭喊着饶了丑儿哥。刘大嘴继续试探着说道:“少侠息怒!少侠息怒!小人与护卫的钟头目相熟,不知能否卖钟头目一个面子,先不要动手,让这小子老爹来替您教训人?”。
赵一荻眼中杀气闪过,他没有让刘大嘴把话说完,便对着刘大嘴隔空伸手轻抚一掌,刘大嘴立刻停止了喋喋不休。刘三三望着忽然没了动静的父亲,心里不知所措,他颤抖着向前望去口中喊道:“爹,爹你怎么了?”。只见刘大嘴胸前憋下去一大块,口中鲜血如泉水般涌出,便是天仙下凡也救不活了。刘大嘴双眼一翻倒下不动弹了,刘三三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到了,老爹的惨死让他忘了眼前这个人的可怕,小孩大吼了一声:“还我爹爹!”。刘三三埋着头冲向赵一荻,赵一荻伸出一个指头对准了小孩的脑袋就要弹去。
就在此时一股怪声破空袭来,赵一荻来不及回头便双拳向后击去。一声巨响后赵一荻飞出十几丈远,他脸色变得惨白嘴角挂着一丝鲜血。这边半跪在地上的丑小淡大口地喘着气,他把怀里的刘三三向后用力一抛,眼睛死死地盯着赵一荻不松开。
赵一荻将嘴角的鲜血擦拭干净,“这才有意思嘛。”,华贵的白衣公子面色变得狰狞,他拔出腰间的长剑,只听长剑出鞘之声如凤鸣九天。夕阳洒在那柄波光粼粼的长剑上,让它看上去像是在燃烧似的。赵一荻手腕微微转动,剑锋所向之处草木树障皆成粉屑。他催动元气脚底一轻人剑合一刺向丑小淡。
而此时丑小淡双眼紧闭,他双腿盘在身下成一个打坐状,心中默念金刚版若决。在死亡来临的威胁下,丑小淡竟然做到了六神净空。一道金光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面对破空而来的利刃,丑小淡口吐鲜血大喊一声:“吽!”。
人在空中的赵一荻感到一阵阻力凝结在前,近在咫尺的少年身上闪出金光凝成一道卍字。那卍字横在两人之间,赵一荻的剑如同刺入一滩软而不破的泥水中进退两难。
“这小子居然已经遁入下境了!难怪师弟不是他的对手。”赵一荻清喝一声,手中长剑亮出万道光芒:“不过你还远远不是我的对手。”。
长剑瞬间刺入少年的胸前,卍字在空中碎成无数片后消失不见。赵一荻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一幕不可思的事情发生了。少年迎着透胸而过的长剑冲向了赵一荻,他脚下的坚土随着脚印碎裂。“这小子把元气集中在脚下?”赵一荻脑海中的惊讶一闪而过。他来不及多想了,急忙撒手长剑向后掠去。但早已做好准备的丑小淡更快!
“中!”。随着少年一声怒吼,一记重重地头槌砸在赵一荻额头上。这一击像是打在赵一荻的魂儿上一样,他整个身体被冲击力带走向后飞去,撞到了一小片松树林。丑小淡失去了力量的身体随着惯性跌向前,在地面上滑行了许久,插在身体里的长剑也被振飞,只剩下血流不止的一道贯穿伤。
被抛在远处的刘三三见到这一幕连忙大声喊道:“丑儿哥!我来了!”。说完他便要跑上前去扶丑小淡,只听丑小淡大吼一声:“快跑!去左峰找我师父!”。刘三三被小丑儿的一声呵斥钉在原地,只见远处倒下的松树忽然四散飞开。一个血流满面如同恶鬼降临的身影出现了,赵一荻咬牙切齿地道:“一个都别想跑,敢伤了本少侠!都得死!”。
丑小淡拼劲最后的力气,他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如果死亡就要降临,他宁可站着死去。
赵一荻四指并拢,一枚袖剑出现在手掌上,他用力一挥道:“着!”。袖剑破空而去,发出急速划破空气的咻咻声。丑小淡抬头看着天空,燃遍天际火云下残阳如血。“一切都结束了吗。”丑小淡慢慢合上了眼。
丑小淡失血过多,已经无法站稳,他摇摇欲坠地跌向地面。可一只大手在他倒下之前接住了他,一股汗臭味袭来,丑小淡迷迷糊糊中惊喜地叫出:“师父!”。然后少年便在瘸子的怀里晕了过去。
瘸子对面前的赵一荻视而不见,他伸手点了徒弟胸前几处穴位,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洒在徒弟伤口上,又麻利地将丑小淡的外衣撕碎缠在胸前。接着瘸子走到早已身亡的刘大嘴身旁,探了一下死者的鼻息后合上了刘大嘴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赵一荻皱着眉头看着那个瘸子,他现在心里火气很大,被一个无名小子打伤了额头,这要是传了出去自己的名声和威望必然受损。他要杀了这几个可怜人,没想到半道上又冲出了一个碍事的人,心里的怒气让他失去了理智,没有判断出敌我强弱。赵一荻朗声说道:“你就是这个小子的师父?还不快给本少侠跪下?你那恶徒居然敢对本少侠动手,他今天是死定了,谁也救不了他,你要是不识趣的话你也得死。”。
瘸子剩下那只手虚空一指道:“住口。”。
赵一荻的话便被卡在脖子里,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发不出半个字来。气急败坏的赵一荻从怀中掏出一只短笛,他右手横握短笛砸向瘸子,只见空气透过短笛上的气孔,发出震天动地的气浪袭向瘸子。
瘸子伸手隔空一握,气浪顿时消散不见。赵一荻低头一看,发现手中的短笛已不知何处。他再定睛一瞧,距离他十几丈的瘸子手中赫然有一只短笛,这不正是自己的宝物吗?赵一荻又气又怕,这瘸子居然可以隔空取物,道行显然已经踏碎瓶颈晋入五境。自己不是瘸子的对手,可青云门内五境之上的师叔师伯赵一荻全都认识,这瘸子是个什么人物?居然自己不认识?赵一荻知道此人插手后自己暂时没有再动手的机会了。他又恶狠狠地看了三人一眼,转身破空而去。
“爹!”。刘三三已经哭得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他抱着惨死的刘大嘴哀嚎着。瘸子将手里夺来短笛看也不看一把捏碎,他伸手在地面上一拍,出现了一个一人多大的深坑。瘸子将刘大嘴放入坑中埋起来,对刘三三说道:“娃,人死不能复生。你莫哭坏了,你爹泉下有知会伤心的。”。刘三三见到眼前这位高人如此一说,便收住了眼泪,可他满脸的悲痛却怎么也收不回。瘸子心中叹了一声道:“你先跟我一起走,明日我带你下山给你爹弄一口棺材。”。刘三三懂事地点了点头,他跪在那口简易的坟墓前磕了几个头,又转身对瘸子磕了几个头道:“大侠,谢谢你救我,谢谢你救我丑儿哥。刘三三给您磕头了。”。
瘸子心里一酸,他蹲下身将刘三三扶起来。瘸子说道:“娃,我现在要带你丑儿哥去疗伤,你跟我走可否?”。刘三三点了点头站到瘸子身后,像一根懂事的小尾巴一样。瘸子伸手夹住刘三三,手中提着丑小淡,一步踏上虚空,三人破空向山下掠去。
此时暮色已沉,青云山笼罩在黑暗之中,夜风下树影婆娑,它们摇摆着、扭曲着、舞蹈着,像是在为尘埃中如蝼蚁般逝去的人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