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动的时间到了,客人们都有秩序地走到那些摆满诱人食物的桌子前,精心地挑选着可口美味的食物和甜点。而我还鼓着一肚子闷气离开了主席桌,还让该死的欧美男指挥我去帮他拿点好吃的食物。
欧美男,欧美男。也不知道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也不知道户籍上写的是中国国籍还是英国国籍。哼!我拿着夹子夹了一些炒面,又让厨房的叔叔煮了些中式餐点……我专门挑一些欧美男最不喜欢吃的东西,下次你还敢指使我?
“池天恩。”高贵而清甜的香水早已随着它的主人环绕到我这边来了,那把成熟悦耳的声音传入了耳畔,让我觉得如梦如幻。
我扭头便看见韶年年端着盛着一些精致的小蛋糕的盘子:“啊,新婚快乐!”
“谢谢。”她并没有露出笑意,或是什么亲切的表情,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那拿着夹子的手停在了半空。
我疑惑地凝视着她,接着又忽地反应了过来,随手从旁边拿了一碟小布丁放到她的盘子上:“这个很好吃,你也尝尝。”
不料,她眉头紧锁:“别用你那脏手碰我的盘子!”
看着那些客人陆续走到另一边,而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已经散发出火药味,这边的食物桌子却成了冷门,大概是都不怎么合来宾的口味。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从来没有被韶年年这样吼过,并且,我是受邀请来这里参加她的婚宴。
“你知道吗?”她走近我,用手拨开我手上的盘子,使盘子上的食物都撒到了地上,“司昊进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我知道。
但这句话我没办法说出口,因为媒体们有的在选着食物,有的坐在席位上,有的去采访一些高层人物。要是我和韶年年其中一人做出了什么大幅度的动作,一定会受到瞩目的。
“既然是司昊进的女朋友,为什么就不会知道他喜欢吃些什么呢?”说着,她拿了一个新盘子过来,往上面放了一碟煎得香喷喷的牛扒和一碗蔬菜水果沙律,然后把盘子推给我,“你还是赶紧跟昊进分手吧,他不是你那么容易高攀得到的。”
我默默地看着手中的盘子,说不出的委屈压抑在心里面:“我和他都一样,不过是报社里面的小小成员而已……”
“真那么简单吗?”她冷笑着看着我,似乎在嘲笑我的天真无知,“他爸爸是谁你知道吗?不是那个每天只会买六合彩的窝囊日本老爸!”
“我知道。”难过的情绪一点点地溢了出来,我偷偷地深吸一口气来补充我的勇气。
“知道吗?”她弯下腰用纤细的手狠狠地捏了一下我的脸蛋,“你跟昊进是不可能的,你一直以来只不过是在做梦而已!你以为会有人支持你吗?有人相信你?报社里那泄露出去的奶粉新闻,你以为你都被澄清了吗?”
她轻蔑地笑了几声:“怎么可能?”
我咬着牙忍痛地瞪着眼前那个狂妄自大又卑鄙的韶年年:“那些都是你干的吗。”
“是我干,那又有谁会相信?谁都知道你是靠你那初阿姨的关系才进入报社,那泄露新闻的祸也是你的初阿姨帮你摆平的,谁会认为你是真的无辜?即使口服也不会心服。”
“你以为你做这些就会让司昊进回到你身边吗?你以为他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吗?”我愤恨地盯着她,心脏在“砰砰”地狂跳,“你那么的喜欢他,就去把他抢过来啊,我一定会放手!因为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司昊进,我会在乎他吗?”
“那是迟早的事,”她高昂着头俯视着我,“就算你以后真的嫁进来这个家,你也别指望会过上什么好日子。”
“我连过日子也不想跟他过了,还奢望什么好日子?”
我头也不回地捧着盘子走开,丢下韶年年在背后恼羞成怒的目光。
“这是什么?你不是应该去拿些中式餐点的吗?”司昊进蹙着眉看着眼前摆满西式餐点的盘子。
我狠狠地灌了一口红酒:“有什么就吃什么!这些都是韶年年帮你挑的!你这该死的不是最爱吃吗?!”
司昊进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愕地看着我:“我吃不就得了,用得着说一段话用那么多粗话吗?”
“这算是粗话吗?你也不想想刚才那老女人对我说的那些话,句句锥疼着我的心脏!”
“说话小点声!”司昊进左右顾盼了一下,“这里有很多记者。”
“有记者就更好,我恨不得快点儿把她做的那些坏事都抖出来给记者登新闻头条!”
这时,跟我们坐在一桌的客人疑惑又轻蔑地看了过来,我压住发泄到了一半的怒火,若无其事地低着头咬着甜点。我凭什么要被别人这样屈辱?凭什么要吃那么多哑巴亏?不就是跟两个人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吗?用得着那么多阻挠?
他尚子凌有什么了不起?他司昊进有什么惹不起?
我通通都招惹过,又怎么样?
我用不锈钢叉子愤恨地戳着那雕琢得无比漂亮的陶瓷盘子,直到戳的声音越来越响,一声声清脆又伴着哀鸣的声音响起来,如同韶年年的每一句让人锥心疼的话语,一针一针地扎进了心缝。
Adam Davis和韶年年的婚礼举办得很成功,特别是他们邀请了许多演员和特技人员来表演节目,每个节目演出都精彩绝伦,赢得了媒体们的纷纷赞扬。
“太棒了,天恩,你看看那些演员的脸,都画着些不同的图案吧,其实它们各有深层意思……”司昊进津津有味地看着演出,不忘拉着我的手,告诉我那些精彩的事物。
我兴致全无地扫了舞台一眼,继续无精打采地吃着那些甜点,不知道为什么,甜点在我的嘴里咀嚼着,却嚼出一丝苦涩。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出生,跟妈妈的关系如此恶化,以为我一心一意地对待我的梦想好好地当个记者,却不料迎来的是别人在背后的议论,那好,我不要这些了,我不要当记者了,也不管妈妈了,只想好好地跟一个人快乐地在一起,可为什么要被告知我高攀不起他?
婚宴开到很晚,表演的节目也很多,直到胡思乱想地度过了一晚,快到凌晨两点的时候,司昊进终于拉起我的手说要送我回去。
他哼着小曲,满面春风地为我打开车门,就像刚娶了个新媳妇的人就是他。
我直视着前方,寂静的街道让我想起那天酗酒摔倒的地方,还有那些闪着霓虹灯的酒吧夜场,有三五成群的人陆续从酒吧门口走出来。我只想要个简单的生活而已,做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是不是累了?想睡觉?”欧美男见我不说话,便打开柔和的音乐,顿时,Taylor Swift的歌声弥漫在整个车厢。
Taylor Swift,我唯一还可以喜欢的女神。
没有说高攀不起,没有说她会不喜欢我,没有说她耍弄着我。反而是这个梦幻而触不可及的女神让我更有安全感,感到更加实在。
空调的冷风口朝我这边呼呼地放出凉风,我轻轻地把它移开,完成这个动作似乎有上世纪那么久。“冷了吗?不如躺一下?稍稍睡一会儿?”说着,他按了一个按钮,我背后的靠背缓缓地下落,向后倾斜到一个让我能舒适着躺着的角度。
我躺到上面去,仰头看了看触手可及的车顶,这就是车顶吗?每天经受着阳光的炽热,大风的搜刮,倾盆大雨的袭击,可它的内心还如此的温暖,绒毡似的软绵绵。而我呢,AQ真低。面对这些挫折,内心并不是适当地自我调整,反而是渐渐有反应,铁了心,逼迫自己对任何事情都麻木。
我不该是这样的人。
我本是高兴地考上理想的大学,在我一直憧憬着的新闻学院学习,如愿以偿地到报社实习,接着是跟我好朋友租了房子,远离了传统的家庭,然后遇到了我喜欢的人,一起坠入爱河……本该一切都十分顺利,本该都万事如意。
车子驶到我家楼下便轻轻地停下了,我睁开原本虚闭着的双眼,还没来得及坐直身来,司昊进就已经走出车子为我打开车门了。
我沉默不语地走出车子,司昊进惯例地拥着我,轻吻了一下我额前的刘海:“快上去吧,今天辛苦你了啊。”
不是这样的,司昊进不该是现在这样温柔得让人迷恋的。他该是高高在上,让人永远都只能仰首看他,他也不会因为我而变成这样,他该是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依旧我行我素。
但是这样的他,我不想抓紧。算我自私也好,算我怯懦也好,我一直都是与世无争的,我憧憬的是平和无干扰的日子,无论欧美男是以前那个冷漠轻蔑的人,还是现在这个温柔体贴的人,我无法抓紧他,从来都不曾得到他。
分手吧,这样我才能回到以前那样平静地生活,这样我才能做回我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我不想得到,也不会得到。分手吧,司昊进,你就当这些日子是过眼云烟,把这些当作梦境,睁开眼睛之后就什么都不是。分手吧,分手,其实我并不想说出口,然而去实现它,就当作是我并不是真心实意地爱上你,就当我是个玩弄感情的女人。
“分手吧,”我一直盯着他的下巴,那细腻的皮肤我曾经不知亲吻过多少次,然而今天,就让我贪婪地多看它几眼,“我觉得,我们不适合。”
眼前的这魁梧的身子惊愕得颤抖了一下,随后背后的手又把我搂紧。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开口:“哪里不适合,我去改。”
“不用,”我嗅着他身上的清香,有种想噬一口的冲动,“是我自己,不大适合你。”
他把我拉开,紧抓着我的双肩,双眼直视着我:“你看我,看看我的表情。”
我这才敢于抬眼看他——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司昊进,忧郁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有忧伤也有愤恨,一副爱怜但又怯于亲近的表情。
“我的样子,你看出来我在嫌弃你吗?曾经露出你不适合我的表情?”
“不是,”我看向别处,深呼吸了一阵,“好吧,实话告诉你吧,我在玩弄你,现在我厌倦了,想放手,你可不可以让我走?”
他瞪着不可思议的双眼,双手把我抓得更紧了,脖子上的青筋也绷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