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一晚无眠,幸好爸爸妈妈早已进入梦乡,甜甜地睡着,没有被我进门时的嘈杂声惊醒。在床上辗转反侧,闭上了眼又缓缓睁开,脑海里不断回忆着刚刚跟司昊进分手的画面。
那时候我是不是不该把话说得那么决绝?还是应该把借口改一改?换成顺耳一些的话?双眼木然地盯着雪白色的天花板,呼吸声均匀地响起,那些思绪就像一些浮云在我的眼前姿态万千。好不容易撑到太阳刚升起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整夜没合眼了,睡意竟然现在才袭击而来。
朦胧之中,我感到有人帮我盖被子,并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这样的一系列动作不经意弄醒了,我有些烦躁不安,用被子蒙着头,闭起双眼随着倦意再次进入没有梦的睡眠。
第二次醒来是被手机的铃声吵醒的,只感到一阵晕眩冲唰了一下我的脑袋,我眯着双眼去接电话,拉起沙哑的嗓门:“喂?”
“是我,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他果然来了。
我抿了抿干枯得起皮的嘴唇:“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随后想了想,我不是跟他分手了吗?他还来这里干什么?而我,到底应不应该下楼去接他?
“去你家吃饭啊,昨天说过的。”他轻松自然地说道,完全把我们已经分手了的事抛掷脑后。
“可是……”我们昨天已经分手了。
天哪,叫我怎么说出这话啊!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说完,他就挂了电话,似乎并不希望我继续说下去。
要下去吗?可是把这个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带回家吃饭,爸爸妈妈会怎么想,还不是要把我杀了?不下去吗?可是他在楼下等着,继续等着,不断地等着。
我立即奔跑到洗手间快速地洗刷完毕,然后在衣柜前挑选着衣服——看着全身镜中的自己,不停地换着不同的套装,最后我的双手垂了下来,我为什么还要刻意打扮自己?分手之后不就是朋友吗?我用得着在朋友面前这样在乎自己的形象吗?
想着,我更换了原来穿着的睡衣,移步到门前,走到楼下去接他上来。
熟悉的黑色宝马一如既往地停在了我家楼下那块空地,旁边还有一个穿着整齐的西装、容光焕发的司昊进笔直地站在那儿。他快速地看了看手表,便小跑到我跟前:“已经下午五点了,刚睡醒吗?”
我点点头,心思却跑到了九霄云外。我在幻想着爸爸妈妈会有怎么样的反应,要我如何开口去跟他们说,多了一个人来我家吃饭?“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我按下了电梯按钮,等待着升降电梯到达一楼。
“我们约好了的,”他扭过头露出温柔的神色,而我却匆匆地别过头去忽略他,“总该让我有个机会为你履行承诺吧。”
我抿了抿双唇,终于挨到了我家门前,我犹豫了一下,便说:“不如我们就不要进去了,我换件衣服,然后跟你出去吃个饭?”
谁知,我这么一说,却换来了司昊进那直勾勾地盯着的严肃眼神。“因为——我不知道你今天要来,所以屋子没有收拾好……”
“没收拾好不要紧,”他打断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平时生活的地方,不用太刻意。”
“可是……”
“快打开门吧,我们站在这儿已经有好一会儿了。”他微微地笑着看着我手上攥着的钥匙。
“你会后悔的。”我若隐若现地说了一句,一边打开家门。
我闭起双眼深呼吸了一阵,然后睁开眼睛走进屋子,装作轻松愉悦地坐到餐桌前,就像是从来没有人跟在我后面。
“你朋友吗?进来坐,进来坐。”爸爸愉快地站起身来迎接司昊进。
“天恩有朋友来了吗?”妈妈一边端着一锅香喷喷的老火鸡汤走过来一边说道。
“啊,嗯……”我努力地想在妈妈看到司昊进的前一秒就想出一个绝妙的借口,可没等我想好,妈妈已经注意到了司昊进那高大的身材,和似曾相识的灰色眼眸。
我立即站了起来,向他们介绍道:“他是司昊进,我的……”
“男朋友。”司昊进有礼貌地朝爸爸妈妈笑着。
“是同事。”我咳嗽了一下,纠正过来。
“是男朋友啊,哈哈,天恩还是第一次带男孩子到家里来吃饭。你怎么不早点儿说,该让我们好作些准备,至少也该让我们赶得及来添双筷子啊。”爸爸笑吟吟地起身到厨房去拿碗筷。
妈妈放下鸡汤,佯装不经意地瞥了司昊进一眼,看来她已经把司昊进认出来了:“哦,原来是你啊。”
司昊进的坐姿有些僵硬,像是冻结了一般,可他又快速地扯开了笑容,用手摩擦了一下脖子:“阿姨,您好,今天打搅了你,我觉得很不好意思。还有上次那件事,我……我向您道歉,对不起。”说着,他笑着站了起来,还向妈妈弯了弯腰。
妈妈皮笑肉不笑地让他坐下来:“没事,没事。小伙子都这样,阿姨才不是什么小气的人,那……什么事情都已经忘了。”
“怎么了?”爸爸端着碗筷走过来,疑惑地看着我们。
“没有,今天……我把同事叫来吃饭,很突然吧。”我强笑着拿起双筷,准备就餐。
“你该早些说啊,该让我们准备准备!唉,你叫司昊进来着?我女儿就这样丢三落四,你平时就多多包涵啊。”爸爸客气地对司昊进说道。
我觉得我们一家都很虚假。
怎么说呢,客套话说尽之后,大家都埋头吃着米饭,都沉默不语了。忽然,司昊进夹了一块鸡肉到我碗里:“你喜欢吃的,多吃点。”
我愣了一下,心脏在狂跳着,我慌张地扫了妈妈一眼,只见她正沉着脸直视着我碗里的鸡肉,完全把那块鸡肉当成是司昊进了。“谢谢,自顾自地吃就好。”我勉强地拉动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来。
“哈哈,竟然记得天恩喜欢吃鸡肉,昊进啊我跟你说说,天恩还很喜欢吃鸡中翅,那些鸡翅的尖啊她都不吃,喜欢大鱼大肉的,嘴刁得很啊。”爸爸一直保持着轻松活泼的笑容,他完全把司昊进当作女婿看待了。
“嗯,是啊,我还记得她最爱吃红烧排骨,还是那种煎得松脆的。”司昊进也释放出笑容,大概只有他对待爸爸的时候才没那么紧张。
“就是那种不脆不吃的,对不对呀?哈哈,天恩就是这样尽吃那些上火的东西,”说着,爸爸扭头看我,“你啊,要多喝点凉茶降降火,那些麦当劳啊肯德基的就别吃啦,别到时候上火了又得牙疼,这下好了,多了个男孩帮我督促你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哪儿敢当啊!爸爸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害怕妈妈的怒火会越蓄越多。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任务的。”司昊进突然停住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笑嘻嘻地看着爸爸妈妈,“我想让池天恩重新回报社工作,不知道她的想法怎么样。”
“什么?你到现在还没回去工作?!”妈妈终于开口说话了,还是带着满腔的怒火,这下子她可趁此机会提前爆发了。
“因为要开学啊——”我胡乱地搪塞道。
“我好不容易让初阿姨帮你把事情摆平了,你竟然说你不回去了。那个叫什么来着,司什么?”
“昊进。”
“对,昊进,你回去跟你上司说说这事儿,池天恩无论如何也会回去工作的,这时候的年轻人不吃吃苦头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一定会让天恩回去报社的,您放心。”司昊进彬彬有礼地拍着我妈妈的马屁。
妈妈似乎挺放心把这个任务交给他,看着她的样子似乎也暗暗地松了口气。
而我却感到忐忑不安地放下双筷:“其实——我觉得我不一定要回去报社继续我的记者生涯。”
我环顾着四周打量着他们的眼睛,我咽了咽唾液补充道:“比如时尚杂志的编辑、模特、策划,我觉得我自己也可以去做这些。”
“你的意思是你改变主意了?不想当记者了?”爸爸率先开口问道。
“你在耍我啊?当初是你自己执意要当记者,我才疏通所有人际脉络给你找到报社的实习工作,现在你竟然说要去时尚杂志实习?”妈妈不悦地皱着眉头看我,要不是司昊进在场,她早就掀桌扔碗了吧。
“天恩,我们全报社的人都希望你回去。”司昊进是在场最冷静的一个,他郑重其事地说道。
希望我回去?全报社的人?
他们一定不知道报社里的人都会怎么想我!他们肯定不知道面对那些流言蜚语的我心里有多委屈。还有,我更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尚子凌。
“我真的想换换工作了,”我耸耸肩,“说我花心也好,贪玩也罢,我只是对记者的工作没兴趣了。”
“不如……”爸爸还想说些什么。
“要不你回来报社工作一段时间,然后再去时尚杂志,因为现在招记者实在不容易,你觉得怎样?”司昊进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