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希望这一刻我猝死。
但是不行,我肚子里还有一条生命。
李纱略带紧张地双手紧攥着大腿上的裙子,咬着下唇匆忙地扫了我一眼,又瞅了瞅妈妈那暴风雨前的宁静表情。
爸爸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率先开口:“那个——昊进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摇摇头,拘谨地答道。
“他会知道吗?快把司昊进叫来!这么不负责任的人怎么能现在不在场!”妈妈火冒三丈地吼道。
“这事可大可小啊天恩,快打电话让他过来……有话好好说,咱们先计划计划下一步该怎么做。”爸爸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的关切。
“告诉他有什么用啊!他也不会负责的啊,请问有男人愿意那么早结婚吗?”妈妈恶狠狠地瞪着爸爸。
“我觉得——”李纱小心翼翼地开口了,“这事先搁一段时间,等司昊进有空了再商量吧。”
“这事儿搁不了!”妈妈立即说道,“小孩子不懂得这些事情该有多麻烦!呐,说了你们也不懂!”
“天恩的肚子还没隆起,说明我们还是有时间计划的。”爸爸托着腮帮说道。
“不要去找他,”我哀求道,“孩子有我呢,大不了就把孩子打掉。”
“不行!女孩子把小孩打掉那很伤身!为什么不让当事人来分担一下这些痛苦?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揽上身!”妈妈皱起眉头严厉地说道。
“昊进真的很忙——”我的脑子里搜索着一些搪塞妈妈的借口,“或许等他忙完之后再说吧,他又不会逃避的。”
说完,我的心里沉沉的,犹如有一万吨石头在心里压迫着。
心不在焉地盯着手上那张写得长长的信。司昊进什么时候回报社,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他谈谈。但是,他逃避着我,他在逃避着现实。我的心里七上八落的,一个个坏念头冲击着我的脑袋。
“池天恩!”尚子凌喊着我的名字,一如既往的严肃面孔,“你和秋桐过来一下!”
办公室里,空调的凉风嗖嗖地吹着我的脊背,把我发鬓上的汗水都风干了。我忍着恶心的感觉站在办公桌前,看着尚子凌对我们说:“你们明天到42中一趟,等收到证实了那所学校有贪污的消息之后,就立即去采访那些学生和老师。”
我和秋桐点点头,觉得终于有一个任务了,省得整天在收拾来信了。不知为何我竟有种恐惧的感觉,我害怕这次的新闻又被抢去,然后会怪到我头上。我抚了抚胸口,那次事件是韶年年干的,不知道这次她会不会也要整我一次。
我心寒地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盯着摆在桌子上司昊进和我的合照发呆。面对韶年年的气势凌人,我当时竟然毫无恐惧,说放开司昊进就放开,觉得离开他并不是难事。但为什么现在的我却开始害怕了?
突然,报社里起了骚动,有三个人气势汹汹地大步大步走来,整所报社聒噪不安。“这里谁叫池天恩?!”为首的一个强壮的汉子说道。
报社的人都司空见惯地扫了他们一眼,都明白是什么事情了,大都见怪不怪了,便低下头来继续做着手头上的事情。
“谁叫池天恩?!”那人又吼了一声。
我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找我。“我就是。”我站起身来,直视着那三个人。
他们一看见我,就像野兽瞄准了猎物,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到我面前,二话不说一手举起红油漆就往我身上倒——
我发出一声惊叫,心脏快要脱离身体了,我手忙脚乱地挣扎着,只感到全身湿透了很难受。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三个都不见人了!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被淋油漆?!连我的桌子、桌上的东西全被染红了!
“你没事吧?是谁那么可恶把你淋成这样?!”秋桐拉着我到洗手间,那些同事也走过来关切地问我要不要紧,还说那是奶粉事件被曝光的报复。
“我不知道,咳咳——”我把嘴里的油漆吐出来,看着镜子上的自己完全成了一个红彤彤的血人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的脑子里涌出这个很老土的问题。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应该是我为什么要遭到这样的攻击?!是谁,这次又会是谁?!为什么会有三个强汉在报社出现,为什么他们要找我,为什么他们会往我身上泼油漆?!
请告诉我原因好吗!
司昊进!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去哪儿了!你是真的爱我吗,还是在耍我啊?糊弄我很好玩是吗?还有你这个韶年年,你要整我整到什么时候,既然已经成了司昊进的继母,抢走司昊进也成了易事,既然那么胜券在握,那为什么还要把我赶尽杀绝?
秋桐帮我借来衣服换上,现在还帮我梳着清洗完了的头发。“别担心,那些人不会再来了,我让保安加强防备,不会再有陌生人随意进入了。”她梳理着我的头发,轻轻地说道。
“司昊进什么时候回来?”我张口问道。
我一定要见他,一定要跟他谈谈!
“他好像去北京出差了吧,今天启程的。”她略带疑惑地说道,“他没告诉你吗?”
是吗?我根本不知道他出差了。
“可能我忘了,最近发生不少事情。”我搪塞道。
“贾裔和我都觉得你最近有些奇怪。”梳子在我的头上停住了,“你和司昊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我干笑着,在脸上扯出一丝苍白的笑容,“最近肠胃有点儿不舒服而已,已经去医院了,没多大的事。”
“要照顾好自己啊,做记者要跑新闻——”突然,她停住了,微蹙着眉就不再说下去了。
“怎么不说了啊?”我好奇地看着她,同时有些疑虑。
“我怕你听到跑新闻会敏感。唉,你也知道尚子凌,疑心病太重了,就是不让你去跑新闻。”
听罢,我自嘲道:“也对,尚子凌这么做也没错,上次奶粉事件是我第一次跑的新闻,这次还不是让人给泼油漆了吗?”
“不要想太多!”秋桐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哪个记者没被人揍过?哪个记者没曾被人泼油漆?小姐,被泼油漆的事已经不是新闻啦!”
我沮丧地捂着脸,怎么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无能呢?我悄悄躲回了房间,不让爸爸妈妈的慰问打扰自己的不安情绪。手机上显示着司昊进的电话号码,手指却在犹豫不决地晃来晃去。他要躲开我,我为何还要不要脸地去找他呢?还是因为,我害怕听到他那绝情的话语。
我没听他说过伤人的话,所以就更不希望听到。
我好想他,这么多天不见了我真的好想念他。要是时间能倒流,我一定不会告诉他我已经有了孩子,我一定首先把孩子拿掉!但是,我真的好害怕把孩子打掉之后会怎么样。
他既然能当逃兵,那之前他说过爱我的话又算什么。他既然要躲开我,我为什么还要去缠他,我并不是跟一般女人一样因为有了孩子就死缠着男人。我不想自己会跟一般女人一样,真的不希望自己会是那么的懦弱。
“还没睡吗?”妈妈推门进来了。
“在想报社的事情。”我勉强摆出笑脸。
“别想太多了,会对孩子不好——”妈妈叹了口气,盯着我的肚子看,“想当年我怀上你的时候是27岁,而现在你才21岁。”
羞愧的感觉让我感到不自在,我便把被子盖到胸脯上:“妈,我要睡了,你也早点儿睡。”
“早跟你说过不要过早地跟男孩子交往,现在出事了吧。”妈妈还想说什么,但见我已经躺下了,而且已经闭上眼睛想睡觉了,她就停住了。
“这只是个意外。司昊进的条件也不差啊。”我睁开眼睛说道。
“既然酿成这样的错那也就算了,”她起身欲离开,“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第二天,我和秋桐等到了证实贪污的消息之后,来到了42中学。秋桐拿起照相机从这所中学的大门前照了相。
炽热的阳光撒在我们身上,不一会儿,我们站在那儿就已经满头大汗。“怎么还没放学啊?”秋桐用手代替扇子拼命地扇着。
我撑着伞顶着猛烈的太阳,感到有些晕眩,便说:“我去小卖部买些饮料,你要喝什么?”
“绿茶。”秋桐拼命地用纸巾擦着额上的汗水,阳光刺着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半走半跑地找小卖部,恨不得眼前马上就是间大超市,好让我站在空调下吹吹风。广州的夏天就像个火炉一样,还有那些可怕的阳光,由空调下出来大街上,我们就像是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啤酒,摆在冰箱外的时候瞬间就大汗淋漓了。
好不容易看见一间小卖部,我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老板娘,我要两瓶绿茶。”
“没有绿茶,红茶行不行?”老板娘往冰柜里张望了一会儿,头也没回地问我。
“都行都行,只要是冰的都可以!”话音刚落,却感到有什么捂住我的口鼻,使我呼吸困难,想喊也喊不出来,似乎有什么让我迷迷糊糊,神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