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风吹过,吹动树叶婆娑摇摆,带来几丝凉意。萧寒天轻笑一声,坐起身来。
不知道有多久他没好好看过这天了,自从五年前他来到这钟山脚下,他就很少能睡个好觉,除却初来此地的陌生感外,还有就是有一个黑影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不去。
哪怕是木屋周围都被他布满陷阱,仍是忧心忡忡,不知在黑夜中是否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萧寒天忘不了五年前那一天,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几只老虎旁。
本为山中大王,丛林霸主的老虎,居然不是对侵犯它领地的入侵者发起进攻,而是低声哀吼,露出了拟人化害怕的神情,身躯在不断的颤抖,前腿伏地,跪倒在那黑色猛兽前,还伸出舌头要舔舐黑色猛兽的前爪。
但这一切却是没换得黑色猛兽的丝毫怜悯,血口一张,不过数息之间,几只老虎便已成为一具具尸体,最后变成了黑色猛兽的牙祭。
黑色猛兽临走之前,朝自己所藏的树枝中,似有意无意中看了一眼,然后迈着大步悠哉悠哉地离开。
不知何时,萧寒天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打湿,被它那一个眼神盯住,自己竟然感觉全身都动不了,被一种无形的气息压制着,仿佛一瞬间自己的肌肉全都失去了活性。
待到它远去后,萧寒天才感到那份威压散去,让萧寒天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自己居然从它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不屑。对,没错!那是一种上位者对蝼蚁的蔑视。
萧寒天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不是因为它没发现自己,而是它不屑于对自己下手,就像一个皇帝不会在乎一个贫民的是死是活一般。
……
萧寒天将思绪拉了回来,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这深山老林可是处处充满危险,一个不慎就会死无全尸。
野兽的嗅觉是很敏锐的,哪怕血腥味再怎么微弱,也能将它们吸引到这里来,到时候自己再想跑也跑不掉了。
萧寒天站起身,一只脚踏在灰狼的腹部,双手一用力将铜剑拔出。
时间紧迫,萧寒天可没有时间仔细的分割狼肉。匆匆的将两只灰狼的前后腿剁下,用系腰间的草绳使劲绑好,背在身后,抬头左右一顾见并无异样,收起铜剑。内力运转至脚尖,轻轻一点地,便犹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出。
一路上虽说有不少灌木和粗壮的古树挡路,身上还有狼腿肉这点负担,但对于萧寒天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要不遇上什么熊瞎子,老虎或者狼群就好,其他的野兽若是敢不长眼的拦路,不过是再给自己加餐罢了。
与此同时,离萧寒天不过几百里远的一处山脉中,一位老者带着一位年龄不过舞勺之年的少女,游走在这莽荒之中。
老者走在少女前方,手中不断地掐出一套古怪的印法,手指向四周的凶兽遥遥一指。盘旋在周围一头头凶猛的野兽瞬间低下头来,变成乖巧的小绵羊。
少女似乎对此见怪不怪,并未有什么惊奇。反倒是对那些被降服的野兽颇为感兴趣,蹦蹦跳跳的在兽群中穿梭。
伸出手来摸一摸这只的头,拽一拽另一只的胡子,惹得一只只野兽低吼连连,却不敢发怒,只能向后连退几步,摇头晃脑的挣脱着。
这番行为和表情被少女看在眼里,换得少女阵阵银铃般清脆的欢笑,玩的更加欢快。
老者对于少女也是较为无奈,少女姓颜,名采秋。身为家族中的小公主,颜采秋从小天赋异禀,被家主惯着宠着,亦被全族人视作掌上明珠,也就因此养成了蛮横的小性格。
“三叔啊,我们到底在找什么啊?这都走了快一天了。”
颜采秋玩了一会便觉得无趣,双手背在身后,嘟起小嘴,向老者嚷到。
老者闻言,嘴角也是微微一抽搐,手中的灵诀差点没掐对。自从前天来到这钟山,这位小祖宗就喊累,被逼无奈之下休息了整整两天天。
今天好不容易骗她出来,这才刚走了一个时辰都不到,又喊累……
老者清咳一声,耐住性子,开口劝说。
“采秋啊,家主派我们来这钟山,是来寻异兽夫诸的,并借此机会磨炼你的。况且我们刚刚不是才休息过么?”
“是么?”
颜采秋漫不经心的回答了一句,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老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紧步跟上,要是这位小祖宗出了点什么事,他可就是整个颜家的罪人。
“三叔,我累了!”
“三叔,我们什么时候到啊。”
“三叔,我饿了……”
……
一路上,颜采秋在老者的耳边不停嘀咕着,也是不嫌口渴。这让老者头上的黑线更深了几分,索性闭口不言,倒省的几分清闲。
华光泄,朝如芒,流光默默盼斜阳。飞鸟归巢,鱼兽回穴,游子返乡。
喧闹了一天的山脉寂静而下,暮风拂过山岗,残阳如血落幕。
老者却无心欣赏,眼见天色渐晚,此时返回家族不见得有望,只能另寻他处,暂且休息一晚,明早再做打算。
“也罢,我们便寻一处山洞,挨过一夜,如何?嗯?”
老者手抚长须,微眯双眼抬头望天,散开神识寻找着栖身之地。当他回过头来之时,颜采秋早已走出几里地,在林间穿梭,似在寻找着何物。
“哎呦,我的小祖宗啊!你等等我啊!”
颜采秋闻声回过头来,朝老者招了招手,示意老者赶快跟上,自己的脚步也是未停下。
“三叔快来啊,我闻到了肉香味,肯定有人在烤肉。去得晚了,说不定就没了。”
老者眉头一皱,感觉有些不对劲。一步踏出,瞬息之间来到颜采秋身旁,一把拉住了她。闭上双眼,神识展开,向前方延展开来,若是前方是敌对家族的人故作陷阱的话,那此事便先行退去,而后再从长计议。
颜采秋不满的看向他,小虎牙露出,眼神几乎瘆人,一字一字的吐出。
“颜三虫!你拉住本小姐做什么?”
“老夫叫颜明渡,是你三叔!”
颜明渡胡子一吹,眼睛一瞪,颜采秋也是不甘示弱,双手掐在小蛮腰上,踮起脚尖,一挺胸脯,就这样跟颜明渡大眼瞪小眼。
终是颜明渡败下阵来,扭头转向一边。
“罢了,罢了,老夫也不跟你一个娃娃家一般见识。”
“前方貌似只是个普通猎户人家,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叨扰一晚吧!到时留下些金银,作为答谢便可。”
颜采秋轻哼一声,挑衅似的朝颜明渡看上一眼。迈着轻快的步子,哼着小调,蹦蹦哒哒的向前走去。
“落霞微明,月色盈盈;故人来复,无言不闻。游子离愁,几人空留;任他夏去,复载立秋……”
略带沙哑,且不在调上的山歌传来,打破了这一刻美好的意境,但却独有一分苍凉之感。
炊烟袅袅,流水徐徐,架在火堆上外皮烤得酥脆的烤腿滴出金黄的油,落在火堆上滋滋作响,散发出阵阵肉香。
颜采秋猛吞着口水,双眼冒光,嘴角的口水在不觉见流出,近乎是用飞的来到了火堆旁。
“何人?”
萧寒天正在屋里准备盛放肉食的器皿,忽听闻外面几声脚步声传来,第一反应是野兽误入。
但很快便被他否决,野兽的脚步几乎微不可闻,不可能如此粗重,除此之外还有几声低笑声,那只有一个可能,有外人寻到此处了。
萧寒天目光一凛,虽不知门外之人是如何来到此地,又是作何目的,但早做准备以防万一,还是无错的。
踮起脚尖,悄无声息的走到桌子旁,轻轻拿起青铜剑,努力不发出一丝异响。
一道青光闪过,长剑出鞘,萧寒天运转心法,左手化掌内力涌出,震开房门。
并于瞬息之间,持剑踏出,剑锋直指屋外颜明渡、颜采秋二人。
颜明渡身为筑基期修士,反应自是异于常人,几乎在萧寒天拔剑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出手。
一指弹出,一道肉眼不可察觉的灵力击打于青铜剑身之上,正中要害薄弱易折处。
随着萧寒天一脚踏地,手中的三尺青锋也应声而断,前半截剑身随着惯力飞射而出,直插入溪河前的松木之中,瞬间的冲击力震得松树好一阵晃动。
萧寒天的动作还停留在落地的那一刻,嘴巴微张,双眼盯着手里的断剑,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缓过神来,神色怪异的看向二人,却见颜采秋早已把火堆上的狼腿拿下,抓在手里大口撕咬着。
顺着萧寒天的目光,颜明渡也向旁看去,但见颜采秋那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的吃相,也变得有些尴尬,只得清咳一声,朝萧寒天微微一拱手。
“突兀来访,惊扰了小友,还望小友海涵,此间之物我等会照价赔偿。”
萧寒天也知来者为高手,武学已臻入化境,不可鲁莽,当即收起断剑,双手抱拳还礼。
“是在下太过唐突,惹得前辈和这位小姐误会,萧某在此赔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