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巧合,只能这样解释在极乐寺门前发生的这一场几乎牵连所有人的决战。有人外围旁观,有人参与其中,有人毫发无伤,有人重伤不治。而结果,最重要的是,那些阻碍西魏人民过上太平盛世的外敌,被打败了;那些压榨西魏人民,吸取民脂民膏的人被打垮了。没有了内忧外患,西魏人民终于将要迎来一个风清月明的生存环境。
大雨滂沱,赵自在迅速安排大家把在决战中受伤的人们都安置进极乐寺,由十数名匆匆赶来的太医救治。
“爹,你怎么来了?”看到和太医一起从马车上下来的孤独信,度九裳赶紧迎了上去。
“我听说极乐寺有事,想着你们肯定在,就随朱太医一起来看看。怎么样,你们都没事吧?”孤独信一脸关切的问。
“你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仨打架打败,被他们捆了,我要说没事您肯定不信。”度九裳噘着嘴撒娇道。
“那还不赶紧进去,让朱太医好好瞧瞧!”
“我们都是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度九裳敷衍道。
“左丞相来了,我们就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去坐吧!”赵自在躬身行礼道。
孤独信一把抓住赵自在的手腕,拉着他踱步进了极乐寺,“我知道,每一次,你都帮了他们很大的忙。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他们三生有幸啊!”
赵自在一路将孤独信迎至精舍,回答道,“丞相谬赞,少将军是世间少有的有为青年,沛郡王也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我们成为朋友,彼此都很幸运。”
一行人刚走到精舍门口,就被等候多时的宇文泰拦下了去路,“左丞相,能否借一步说话?”宇文泰情绪低落,语气深沉。
孤独信抬头看了看赵自在,又回头望了望紧随其后的杨坚、沛郡王和度九裳,缓缓点头,和宇文泰同步来到另一间精舍。
走到精舍门口,便看到太医正在救治奄奄一息的宇文通,红蛮儿受伤的手腕已经被包扎处理,拓跋烈在旁边守护着他们。
宇文泰此时已在精舍内室摆好了茶席,邀请孤独信入座。
“孤独大人,你我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坐下来推心置腹的说说话了!”宇文泰将孤独信面前的茶杯注满了茶。
“那是因为宇文大人你想要掌控的事情太多了,没有空闲来分一点时间给我,我这个老友哪里来的机会和你推心置腹?”孤独信从容淡定把弄着茶杯,坦然回答。
宇文泰听了孤独信的话,嘴角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感叹道,“这么多年,自己满门心思争权夺利,到头来却聪明反被聪明误,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老兄话里有话,这便是老兄想说对我说的话吧!”
孤独信听到鸡飞蛋打这个词,将目光调向外间的宇文通,安慰道,“长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老兄不必太过忧心。”
孤独信的安慰让宇文泰悲从中来,他双目含泪,颤着声音说,“我已经失去一个五公子,不能再失去长公子,这是我活下去的念想啊!”
宇文泰顿了一下继续说,“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荣华富贵皆浮云,哪里比得上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陪着子孙过日子强啊!”
此时独孤信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说,“前人说,‘给子孙留财,不如给子孙留德’,你呢,就是太看重权利了,以为重权在握,便可以财源滚滚,以至于为了追求财源滚滚,又失了人德!”
宇文泰脸上再次阴云密布,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争脸面,较高低了,便直白的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库银丢失乃通儿所为?”
“是的,少将军已经通知了刑部,等他伤养好了便移交过去。不过刑部尚书张琰是你一手提携上来的,你应该也不用担心长公子有什么罪过。”
“该来的迟早都躲不掉,既然这件事情,杨坚已经知道了,我们也不打算逃脱罪罚,劳烦孤独大人能在杨坚面前帮长公子求个情,丢失的库银我们愿意全额归还,只希望通儿能逃脱死罪!”
“宇文大人此话严重了,十万两库银不翼而飞,此事曾震惊朝野,奈何皇上胆小怕事,又因为种种原因不愿为国事劳心劳力,才将此事淹没于当时,拖延至今。如果真如宇文达人所说,库银能失而复得,在这灾荒岁月,也算是一桩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好事啊!”
“听宇文大人这么说,通儿也是歪打正着做了一件好事?”宇文泰试探着问。
“是不是好事,要看这笔银子能不能帮助灾民重新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啊!大人有闲暇的时候,可以去城外转转,那里有大片的饿殍和衣不蔽体的灾民,除了杨坚,达官贵人们人人自危,要为自己打算更长久的荒灾。大人若是归还了这十万两银子,国库便充盈了许多,如果能把这批银子拿来赈灾,岂不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我们愿意归还库银!”宇文泰赶紧起身行礼以示决心。
此时孤独信才放下隔阂去真正接受一直在反思和反省的宇文泰,他端起茶杯伸到宇文泰面前说,“我们是真的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交心了,孩子们都成大成人了,我们也应该退居幕后,让他们为西魏人民做些事情了!”
“如果还有机会,相信通儿愿意和坚儿并肩作战!”
“会有机会的!”独孤信起身站起,拍了拍宇文泰的肩膀说。
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决战之后,夜幕降临,极乐寺又恢复了往常的安宁。在闪烁着烛火的佛堂里,净西师父和赵自在、杨坚、沛郡王、帝释天、香鸾音、度九裳几个人盘腿围坐,闲话人生。
第二天是个秋高气爽的晴天,大片大片的白云漂浮在空中,点缀着蓝蓝的天。阳光微照,秋风微吹,佛净法师的荼毗追思法会,便是在这样一个响亮亮的秋日晴阳举办的,走在路上,不少前来极乐寺致祭的人们都忍不住向同伴感叹一句,“天凉好个秋!”
荼毗追思法会从巳时至午时,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按程序正常举行。到了最后一个环节,净西法师将手中的火把轻轻抛入荼毘炉内,熊熊大火便燃烧了起来,缕缕青烟伴随着连绵不断的佛号声,缓缓升向空中,美丽的天空中再次出现了彩虹色。
正当大家都怀着恭敬的心情齐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时,从城门方向接二连三的跑来一连串的饥民,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喊,“不好了,不好了,大泽乡有人起义造反杀皇帝了!”。
看到大家惊慌失措的神色,为了避免惊扰到荼毗追思法会,杨坚和赵自在赶紧来到寺院大门外问清情况。
“我们已经连续两三天没有粮食吃了,饿的烧心只能喝水,我的邻居范缸饿着急了,便发动身边的人一起造反去皇宫抢粮食吃,他说,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皇宫里好吃的东西多啊?所以不愿意等着饿死的人就跟他一起去皇宫抢吃的去了!”跑在最前面的饥民上气不接下气的算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那他们一共去了多少人啊?”杨坚问,为了稳住大家不跟着闹事,就镇定的说,“皇宫围墙林立,戒备森严,哪里是他们几个赤手空拳的饥民说去就能去的地方,大家一定稍安勿躁,这次朝廷一定会帮大家解决饥荒,让大家告别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跟着去。他们以钟缸为首最开始有36人发动起义,后来我看这一路号召了不少人跟着去,目前我也算不准到底有多少人跟着起义了!”饥民老实的回答。
正在这时,净西师父走来出来说,“农民生活难以为继,整天挨冻受饿,爆发起义也是无奈之举,你们赶紧去看看,别酿成了大祸啊!”
“是,师父,我们这就过去看看情况!”杨坚和赵自在异口同声的回答。
“去吧,去吧,将来,你们一定要让这些可怜的人过上好日子啊!”净西师父又感叹了一句。
“请净西师父放心!”杨坚回答完毕,便立刻集合队伍,和赵自在等人往皇宫赶去。
杨坚一行人离去后,净西师父立刻安排将寺院现有的食物分发给现场的饥民,一是大家从远处赶来极乐寺,送别佛净师父辛苦了;再者也是大家实在是饿久了,饿久了的人容易凭一腔热血,干一些冲动的傻事,净西师父也只有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尽可能的避免人间悲剧少一点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