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意识从半瘫躺着崩溃的身体中苏醒过来,泪水模糊过后干涩的眼球布满红血丝,略微疼痛,我轻揉了揉眼蓬,缓缓睁开眼来……
四周环境简直不堪入目!
衣袖上粘粘散发阵阵恶臭的不明液体,身上满是菜叶残渣,眼前空间狭小,连扭头转身都不太理想,头顶上照耀而下的几束光线,让我倍感熟悉,脑海里隐约浮现着娘亲面容,剜心般疼痛感蜂拥而至。
突然!随着头顶上的黑幕掀开,刺眼的光芒遍布眼前四周,一股不知名的液体被灌进来,将我从头到脚的淋了一遍。
“啊……啊……”
恶臭难顶的气味充斥着整个空间,定睛一看,竟是泔水!
我大声嘶吼,身体的本能也强烈地晃动四周,随着“哐当”一声,整个空间倾倒在地,我连忙爬出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辆大桶如人高形状木制的泔水车。
周围人目瞪口呆地注视着我,泔水车后那位双手提桶的老翁更是吓得不轻,他丢下木桶就颠跑过来,手忙脚乱地替我拍着身上粘的泔水渣。
“公子……公子……真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这车里有人,真对不起……对不起!”他弯着腰,神情十分慌张,道歉的话语悬挂在嘴边络绎不绝。
我试图想去扶他,但是!刚伸手之际,这位老翁就“啪”的一下跪到地上,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微微颤抖。
大街上见势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烈日烘灼环境下,自己脑海的意识变得恍惚不定,眼前画面在不停地摇晃,又是那股心底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眼神滞离的我一头扎进人群里,迈着站立不稳地步伐想要离开。
但是身体所散发的恶臭令街上众人都纷纷远离,异样的眼光相继投来,人群里逐渐议论开来。
“这谁啊……满身泔水的……”
“疯子吧。”
“傻子吧,你看他那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呵呵呵呵呵”
讥讽的话语不停地在人群中跳跃,眼前的事物也慢慢模糊开来,直到没有出去几步后,我便不省人事地昏倒了。
等我再次有意识的醒来后,已经莫名躺在床上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恐惧感一步步袭来,身体蜷缩成一团打着冷颤,在无边际的黑暗里似乎逐渐透来一丝灯火亮光,这缕光线好温暖,像极了娘亲为我点的萤火。
亮光逐渐逼近,一位手端烛台的老翁推开门进来,微弱的灯火下,这位老翁的面容让人感觉格外的慈祥。
灯火的光亮在黑暗里散发开来,周围的陈设简陋,除了床前的一张桌子跟一条板凳外,再无它物,可就这样的简陋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却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家的感觉。
老翁缓缓关上门,端着烛台轻放到桌面上,拖着那条板凳坐在我旁边,轻生细语地问道:“公子,你醒了?”
“我……”
听着自己口中传出的声音,心稍生欢喜,连忙摸了摸脖子和胸口处,并无不适,看来,我能说话了!
“我……我这是在哪?”
“公子……你不记得了?你白天在我的泔水车里……你还记得吗?”
“泔水车……”我脑海中的片段闪了一闪,看着眼前这慈祥的老翁,突然才想起来!他不就是白天一个劲要给我道歉的那位泔水老翁吗。
“老人家,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翻……”我正想起床给沿边老翁解释时,身上的衣服紧勒了一下。
我就着台上烛火散发的微弱光芒,揪了揪身上这陌生的衣裳。
“我……我……这衣裳?”
只见面前的老翁漏出和蔼地笑容说道:“这是老朽以前裁的衣裳。”
“不过公子放心,这衣裳自打裁好后,老朽就不曾动过。”老翁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些许牵强,像是藏着那么一丝无法言喻的苦衷
“我这泔水把公子的衣裳给弄脏了,理应赔予公子,但老朽家中实在是寒酸,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还望公子见谅。”
面对老翁极其卑微的态度,我也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神情游离之际,凝望烛火的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娘亲一般。
……
我从那位老翁处得知,这里名唤娄城,是位于人魔两族交汇的边境,通向南边妖境的必经之路。
这里鱼龙混杂,是三处界度的交汇点,反观,这里因为地势偏向魔族,所以有魔族长期驻扎此地,逐渐的就形成了妖界管不到,人族不敢干预的消息中转站,这里人流量非常大,是众多界度中有名的黑市。
我想,娘亲把我送到这,肯定也是因为这里鱼龙混杂的缘故,想必,只有在如此浑浊的水中才能做到真正的藏身之道吧。
我心底有太多的疑惑和不解,眼下,我不知道是该恨自己无能还是该恨那位印象深刻的老妇,我不知道自己屈辱活着的意义在哪,甚至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时死的是我,那该有多好。
满腔的疑问伴随着睡意深埋于梦中,身体异样动不动就昏倒的我被这位老翁留了下来。
老翁名叫年伯,是个独身,年迈未婚,兜比脸都干净,几十年来如一日的从事收倒泔水,是位着实心地善良的好人。
就是活得太憋屈了,但,形同废物的我又怎会有资格去评判这样一位好心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