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南戏的出世,宣告了中国戏曲的诞生,八百多年戏曲所走的路是辉煌的,但也有过曲折坎坷。诞生不久,封建士大夫赵闳夫便张榜禁演,史称“榜禁”,随后,元、明、清历代和民国时期都有禁令,最终发展成刻石禁戏,名曰“碑禁”(见徐雪凡专文《浙江的戏曲碑刻》)。新中国成立后,党和人民政府十分重视戏曲的生态,动用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将戏曲进行抢救、扶持和改造,将表演团体纳入国家体系,使戏曲真正走上解放的道路,曾一度辉煌。可惜到了20世纪60年代,“四人帮”窃据了文艺大权,又一次将传统戏曲推向绝路,禁止演出,大量解散戏曲团体,用八个“样板戏”封杀了数以千万计的传统剧目,形成有史以来的最大危机。这个危机的可怕后果便是割断了几代人对戏曲的传承之路,使几代人失去了对戏曲的观赏能力,以致到了今天,中青年一代还视戏曲为“废品”!
为什么戏曲会屡遭不测呢?究其根本原因,是由于戏曲担负着太多的意识形态任务。所演的故事往往被历代封建统治者用来“高台教化”,而又常常被人民大众用来反抗封建压迫的讲坛,因此便形成了禁而不绝,绝又重生那样的奇特现象。这种现象很值得研究:就其本质来说,戏曲不可能成为单一的娱乐载体,它必然、也必要担负起“教化”的责任。如是,如何使戏曲成为“皆大欢喜”而永葆辉煌呢?恐怕在哲学层面上的人民性和先进性是解决这一矛盾的根本所在,我们希望今后在《温州戏剧》上多加探讨。
温州人有句顺口溜,说:“吃吃、嬉嬉、赀赀戏。”赀者,眼也,这里转为“看”的意思。这句顺口溜,请不要理会为绕口令式的玩笑,其反映出来的内涵,却是温州人休闲生活的写照。温州人会吃,君不见三街六市布满酒楼菜馆座无虚席?温州人好嬉,空闲时常邀请些亲朋好友喝茶聊天或出门游嬉。遗憾的是,“赀赀戏”这一条,现在却有点沧桑之叹了!
过去的温州,戏院不少,庙台林立,剧团遍地,声腔众多,一片繁荣景象,老百姓都喜欢去“赀赀戏”,城里人还经常邀朋带友赶到乡下去看。几经何时,城里人不太喜欢看戏了,竟到了白看戏也不愿意看的地步。但广大农村,却仍然喜欢,每天戏金要付一万、八千元也在所不惜!这又是个奇特现象,需要我们去探讨。我们认为:现代城里人在娱乐、消闲方面,提供的艺术活动品种多了,在对戏曲的欣赏能力断档情况之下,所以趋向新鲜、容易了解却有点浅薄的东西,自然冷落了戏曲。难道仅仅如此吗?是否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像农村,现在可选择的消闲品种也是不少的,为什么还这样偏爱戏曲呢?我们认为:这恐怕与人情世故有关。温州人历来是重人情的,邻里之间,乡情浓浓,逢年过节,走亲访友,一张“人情网”,紧紧地联络着人心。戏曲,它正是最能宣泄这种情感的载体,戏曲以其五彩缤纷、热闹非凡的魅力,把人众聚集在一起,融洽集体的愉悦,勾起浓郁的本土乡情,激起全族的情结,这是任何艺术品种所无法取代的。这种社会基础,在农村里到现在仍然存在,可是在城市,这种“亲情”已经淡薄了。人们把自己“锁”在“水泥盒子”里,甚至出现“声响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状况。城市人空间小,人际圈子也小,特殊的工作和生活状态决定了他们对消闲对象的另类选择,于是乎对戏曲疏远。是否是这样呢?我们希望在《温州戏剧》上能展开探究。
如果说农村和城市对戏曲有不同的取舍,其取舍是否不仅在社会基础的不同,而且在文化的追求上也有所差异呢?在城市,文化修养比农村高,对西方文化比农村接触多,也就是说,城市人和农村群众在审美追求及审美情趣上有不同。于是,城市人不满足于戏曲的陈旧,要求改革和创新;而农村观众却比较喜爱传统,要求老戏模式。这样一来,我们对戏曲作家和团体就有一个不同的要求:戏曲是否也应分为通俗的和高雅的?当然,俗中有雅,雅中有俗,所谓“雅俗共赏”是最理想的,但是我们很难做到,有也是少数的,难以满足广大的市场。为了戏曲能遍地开花,我们建议在专家们论证、评奖时,应关照到通俗和高雅这两方面的成果,显然他们是有不同的标准的。《温州戏剧》将尽量选编这两种剧本,以满足不同的需求。
戏曲,生于民间,亦养于民间。翻开戏曲史,没有官办的社团,几经何时,中国戏曲却变成了官办国养的了。结果是流弊众多,其中最最糟糕的是与民众越来越远,终至流失观众,造成“危机”局面。现在我们觉悟了,戏曲必须回归人民,回归民间也不是一纸公文便能做到的,积半个世纪的脱离,戏曲群体已习惯于“官办”,不容易转换角色。因此,我们认为必须有个比较长的“过渡期”,好比被别人领养了多年的孩子,回归必须有一个重新建立亲情和措施的过程。这方面的探讨,也是极为重要的,我们希望《温州戏剧》能有这方面的文章。
首期《温州戏剧》终于与读者见面了。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们之所以出版这个刊物,其目的就是“愿歌坛舞榭,再现辉煌”。
2006年《温州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