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为首的高大男子沉声说道,囚车两边的四人和最后面押车之人都是翻身下马,只有赶马车的马夫不为所动,依旧端坐在马车之上。
七人全都身披宽大黑袍,头上带着黑袍衍生出的帽子,只看得见下半边脸庞。右翼一男子下马后径直走向前面客栈,与管事言语几句,就独自走回囚车,牵上自己的马,带着同伴一起入住进客栈了。马夫在伙计的带领下,把马车赶到后院,其余六人早就在后院等着,他们七人只在一楼后院要了一间大一点的房间,不,算上囚车上的那一位是八人。马车来到后院,七人直勾勾的盯着伙计,一动不动,伙计也懂事,毕竟在客栈做事,江湖上什么样的人没碰见过?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拍拍手说道:“得嘞!各位客官请自便,有事儿再叫我。”说完就把颈上的毛巾扯下甩到右肩上潇洒离去了,边走心里边在嘀咕‘又是一群装腔作势的怪人’。
在伙计走后,六人背对背站在正对门口的马车后面,中间留出一条只能过一人的通道。马夫钻进囚车的黑布里,一顿叮当声响起,看来是在开锁。背对着的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朝天空抛出,黑布落下瞬间,四角上的人迅速抓住黑布,一时间形成了一条由囚车到房间的全黑甬道。
等到马夫进入房间之后,六人收回黑布相继进入屋子,关好大门。直到伙计来送饭,这道门才再次打开。接饭的男人没让伙计进去,接过饭就关上了门。屋里其余六人坐姿慵懒,和刚才押车时的神态截然不同。
“饭来了!吃饭了!”竟是个女人声音!说话之人开心的跑去接过同伴手上的饭,迫不及待的拿走自己的那一份,呆在一旁吃了起来。那人吃饭时终于把带在头上的帽子在了下来,发不过肩,五官极为端正,一双大眼睛好像会笑一样,标标准准的女人模样。本以为只是个体格较小的男子,没想到会是个女人跟着押车。这在回头看,就不难发现这女人的身段也是不差,算得上是亭亭玉立。
“阿离,你先给柜子里那位送碗饭去,别给他饿着了。他可是雇主千叮咛万嘱咐的贵客,怠慢不得。”
“好呢。”女人放下自己那碗饭,开心的跑去又拿了一碗。阿离把柜子打开一脚,迅速放下碗又给柜子关上,继续开心的去吃自己那一碗饭。
其余六人也开始摘下帽子吃饭,刚刚的马夫脸上有一条惊人的刀疤,直接贯穿整个左脸。他因这条刀疤成为了独眼,左眼只能睁开些许,从眼缝窥去,里面全是一片白色,瘆人的很。他依旧是坐着不说话,对周边同伴也毫不在意。
另一个蹲在椅子上吃饭的男子笑嘻嘻的对阿离说:“阿离,你是不是把咱们贵客的饭偷吃了,怎么也没见他有个动静。”
那名叫作阿离的女人想了想,俏皮道:“可能他不饿吧。”说完又低头扒几口饭到嘴里。
坐在桌子上吃饭的男子听后很是抱怨,“他就是不饿,一天都坐在马车上,他饿什么饿,要是他向我们一样天天颠在马背上,你看他现在吃不吃。”声音粗狂,带着怒火。
角落的男子搭话道:“可惜了,他坐不了马背了。”
“完事之后,我可以带带他,在马上溜达一圈。”一个声音从在靠窗处响起。
“别做多余的事情。”马夫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只是他依旧低着头,不像阿离,每当有人说话都要抬头看看。
“知道了,马头,我也就说说,他又不是姑娘,还不洗澡,我才不带他,免得给我马弄脏。”靠窗的男人随意回答道。
一间屋子,七个人,吃个饭,站得到处都是。这是他们的习惯,吃饭不上桌,各吃各的,谁也不挨着谁。
“鼻涕虫,你吃完饭后把盘缠干粮弄好。”
“好勒,马头。”刚刚端饭的男人应声答应着。
看样子这个脸上带刀疤的马夫就是这伙人的领头羊了。
“马头,我吃完了。”阿离笑嘻嘻跟头高马头说。
“那就去把柜子里的碗拿出来。”马头抬头又跟鼻涕虫说道:“你快点吃,可以把碗都送出去了。”鼻涕虫嘴里包着饭咿咿呀呀的,手上却还在使劲往嘴里扒饭。
阿离很快就把柜子里的碗拿出来发在桌上了,只是阿离腰间不知怎么多了个鼓鼓的布袋。
等到鼻涕虫把东西都准备好后,他们又像之前进来一样,把柜子里面的人运上囚车。带上帽子,坐上囚车,骑上黑马,各位黑衣人们又不再说话了。
“什么玩意儿,吃个饭都他娘的掉的到处都是,故意找茬是吧?”之前接待黑衣人的伙计一边打扫着他们住过的房间,一边嘴里骂娘。“他娘的,怎么这么臭啊!这群人是在里面拉屎了吗?”顺着气味伙计找到了柜子那里,为了确认,到了柜子处,伙计还特意仔细闻了闻。好家伙!差点没把这伙计送走。
伙计恼怒的打开柜子,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结果却什么都没发现。伙计有些纳闷,“难道是太久没洗,长霉了?可是也不是霉味啊。”伙计还是不太甘心,忍着恶臭,伸头进去准备一探究竟,可映入眼帘的是几颗掉在里面的饭粒,还有一趟黑血。伙计连忙从柜中出来大口换气。这也太他娘臭了吧!伙计只得把柜子抬出,想着用水冲刷。至于为什么柜子里面为什么会出现这些东西,他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个结果。
......
“你这才好几天啊,就跑出来溜达。”
“我又没瘫,躺在家里和在外面走没差呀。该长肉还得长肉。”陈一柏受伤后反倒在家待不住,什么时候都想着往外面跑。“姜宽,你觉得赤城怎么样?”
高大少年没有多想,随口道:“一般般吧,也没他们说的那么好。”
陈一柏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之前也觉得没什么好的,可是最近又有些舍不得了。话说我可能要去从军了。”
姜宽还以为是陈一柏的没话找说,随口闲聊,但当他听到陈一柏最后说的话,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你刚受伤,季叔叔就同意你去参军?你娘不是也一直不愿你去的吗?”
陈一柏摇了摇头,话语有些淡然,“我爹找我谈过,很认真的那种。他问我还要不要去军队,我说要。当时自己说的那么坚定,可这几天我又有些舍不得赤城了。这样是不是特不像样?”
姜宽听完后跟上前面的陈一柏,一拍他的肩膀,“这不是还没走吗?再说赤城这么小,你都逛了十几年了,还嫌不够?”陈一柏刚欲说话,姜宽又连忙说道:“行了,别老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侯凝做事都比你果断,再这么多话我就当你是怕了,那可够丢人的。”
陈一柏看着身边这个不看自己,只顾自说自话的兄弟,笑了笑,不再像之前的笑容那般夹杂着许多思绪。
陈一柏的心是安稳了不少,可姜宽心里却多了些愁虑,身边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从小嘴上就挂着沙场封侯,一骑定江山的人,都要奔向自己心驰神往的战场了,一个这么胆小的人都要离开自己待了十多年的安乐窝,走向处处带血的城头。那自己呢?我姜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难道就想像这样一直站在原地,目送我一个个好友全都远去?
好友即将远离的不舍,为好友奔向自己人生感到的喜悦,对自己将来何去何从的迷茫,一时间全都挤满了他的脑袋。少年头一次思考这些,有些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先露出那种表情。
“姜宽!你来看,这只蝈蝈怎么样,不比上次妮子看的那只差吧?”陈一柏自己的事情想完了,又开始到处留意这种小东西了。
被打断思绪的姜宽看了一眼陈一柏说的蝈蝈,“我怎么知道这些,我又不是侯轶那丫头。”
“我看着就不错。”
“你不会想着买给侯轶那丫头吧?”
“怎么了?不挺好的吗?上次那只不见了,再给他带一只。”陈一柏搞不懂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反正这玩意儿又不贵。
“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你这次受伤,那丫头本来就挺自责的,你躺床上的时候她就怎么都不肯离开,一直等到你醒了她才回家。就连你现在都可以下床游京了,那丫头也一次侯府大门都没出过。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她可耐不住性子。应该是家里嘱咐了什么,你这件事对她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的错。”
“话是这样,但也和她脱不开干系。你昏迷的时候侯凝说过,不该让我们这么宠她的,就算不提你的事,侯凝说的也是有道理的。这次你受这么重的伤,在侯凝那边大小也是个疙瘩,我想侯伯伯多少也会这么想吧。你就别去添乱了。”
陈一柏没有再和姜宽继续争,低头看着那只蝈蝈,脸色不太好看。“买不买?”老板看着陈一柏皱着一张脸盯着自己的蝈蝈,很是不耐烦。
陈一柏沉声道:“不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