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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人心不平起流言

“阿香,怎么是你?”

猛然抬头,谢家康双眼微眯,小丫头歪着脑袋看向他,双手捂着肚子,额上尤带细汗,他抬手就要去怀里寻帕子,又忽然停下。

不知何时,他手中笔已滑落,未沾染字迹,墨色却晕了他满手。

“少爷稍待,我去打水来。”

放下书箱转身而出,静香掩口轻笑,老成持重如谢家康,也能被她唬这一跳,瞧着实在有趣。

不多时,静香去而复返,桌案近旁却多了一人,谢晋瞧见她手里的水盆和皂角,提着食盒挤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原本宽敞的地方瞬间显得狭小起来,谢家康掩口轻咳几声。

“阿晋,放下食盒出去候着便是。”

“是。”

谢晋如释重负,转身离去,静香放下水盆,卷了袖子,握着谢家康的右手细细清洗,她一双皓腕莹白如雪,其上殷红印记晕染水汽,若海棠初绽,沾几点晨间清露。

墨色化开,她软软的指尖拈了皂角在他掌心轻轻揉搓,痒痒的,极舒服。

谢家康眉心原本拧紧的弧度逐渐舒展,空着的手理过她额前一缕打湿的发丝。

“阿香觉得东方先生的课,如何?”

“有趣得很。”

静香取了帕子为谢家康干手,两颊之上梨涡深深。

“今日还有酒香。”

“什么酒?”

“桐城程家的木樨沉香。”

移走水盆,静香自书箱内取出一张薄纸,递在谢家康手中。

“少爷,我为了记这方子,被东方先生罚站,不过,我知他不是真心气恼。”

“为何?”

静香仔翻书箱,捧了那卷酒经出来,圆圆的眼睛弯作月牙。

“我道自己馋酒,东方先生课后便拿了这卷酿酒典籍借我瞧,其中造诣定然匪浅,既是同道中人,生气必是装的。”

“淘气。”

小丫头话里尽是志得意满,谢家康眼中笑意弥漫,抬手拿过桌案上厚厚一册书,叠在那卷酒经之上。

“既如此,我便送你一个好事成双,这茶经是百余年前严华寺主持慧元禅师所写,四国之内香茗品性,烹茶之法,尽皆录于此,话中处处禅机,你闲来无事翻看,当觉有趣。”

今日当真是个三喜临门的好日子,静香将书抱在怀里,捂着肚子,低声再道。

“少爷,我饿了。”

谢家康愣了愣,骤然回神,轻笑出声。

“放心,饭菜已备妥,饿不了你。”

食盒内里依旧是两副碗筷,静香摆好盘碟,谢家康已开始为她布菜,她碗中饭菜下去多少,他便仔细再给她添多少,自己的那份几乎未动。

静香腹中已是半饱,一回头,恰瞥见谢家康眼下带着青黑,唇色浅淡,两颊却染着些异样的潮红,平素她不曾留意,今日再看来已渐分明,略一思索,她盛过一碗山药排骨汤,端到他面前。

“少爷,喝些汤水暖暖胃。”

“好。”

执起汤勺,谢家康饮过一口,静香已在他碗里添了三样菜品,千张蒸肉、茴香炒蛋、鸡汁板栗。

“少爷该是受了寒,胃口若觉不济,用这几样倒是合宜,病气也能祛得快。”

小丫头说得头头是道,谢家康好奇。

“阿香,这些也是你今日学的?

“正是。”

静香点头,双眼笑作弯月。

“我在书院遇上位同乡,他此前欠我个人情,还不出来,便拿了本医书来抵,内里的东西我瞧着有趣,看过,便记下了。”

“原是如此。”

谢家康点头,看向她,眼中尽是认真。

“我知你记性极佳,又馋书,只是记得莫要太累,仔细伤了眼睛。”

“少爷提醒的极是,阿香记下了。”

静香应得痛快,饭菜下得更快,谢家康用的很慢,倒也将整碗饭菜进得干净,额上渗出些细汗,颊上潮红褪去,神色现出疲惫。

谢晋入内收拾盘碟碗筷,待得去而复返,静香对着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在她身侧,谢家康以手支颐,已是睡着了。

谢晋近前一步,压低声音。

“阿香,少爷这些日子为了茶庄的事劳神费力,已经起了病气,不能再受寒,我得送他回去。”

静香点头,抬手将窗子轻轻掩上。

“这是自然,少爷刚发了汗,你去取件带风帽的外袍给他披上,我在这里守着。”

“也好。”

转身而出,谢晋反手将书斋大门掩好,室内一时静谧无声,静香拿帕子拭去谢家康额间汗水,悄悄执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轻轻按上他掌心两处穴位。

文昊说得并不尽然全对,驱寒的穴位易寻,按压的手法却非皆是疼痛难忍,她此刻所用便是脉经之中所载最为缓和的一种。

人体之内,寒气积攒深重处是为寒潭,非是穴位,却可以手法探之,谢家康掌心正中恰是一处,静香不敢用力,只是小心揉着,不知过了多久,指尖的触感终于多了些温热。

身后忽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静香松开手,退在一边,看着谢晋小心将谢家康负在背上,出了听雨轩,并未瞧见他双眼依旧紧闭却是含笑,更不知道他唇角一早便已悄悄勾起。

书斋寂寂无无声,静香取出三卷书册并排而放,最终选了那本脉经。

‘寒邪积三焦,藏肺腑,终蓄于经络,经络若通,则病邪易祛,若阻,则需以手法药石疏通,缓缓而清,若断,则病势绵延,积年累月,不得根除,轻则病痛缠身,重则五内俱损,伤及寿数。’

静香合上书册,这脉经确实不难懂,她明了其中之意,只觉触目惊心,匆忙翻开慧元禅师的茶经,才觉平静安稳。

‘茶之一道,博大精深,涵世间万物,竹为岁寒三友,可傲视风雪,却甘愿低就,成全匠人手中之器,春来笋衣可食,鲜竹细叶亦可入茶,以清泉煮水烹之而饮,浅浅一盏,可解心内烦闷,静坐参禅,自有明悟,方知草木如人,亦皆有风骨。’

心中渐做清明,静香研磨提笔,在纸上添了八个字,竹叶茶香,风骨类人。

像谁呢?

她轻咬笔杆,片刻后,执笔再落五个字,正如谢家康。

手执书卷,静香时时提笔而录,丝毫窗外光线渐暗,待得回神,已近日暮时分,她舒展筋骨,将书箱理好,重新负于背上,移步出了书斋。

各处仆役收工,厨房放饭,也在此刻,道中行人三五,静香低头走在其中,并未瞧见旁人或窥探或闪避的神情,隐约听得些私语。

“你瞧见没?”

“瞧见了。”

“嗯,这一身黛色衣衫,不就是早上在宅门外街巷内骑马的阿香。”

“是呀,是呀。”

眉心微蹙,静香并不回头,脚下亦不乱,拐过一处转角,停下步子,侧身隐在一根廊柱之后。

道中议论并未停下,三五仆役家丁见她已不在,声音反倒更大些。

“你们两个在说谁啊?”

后头新到的一个灰衣洒扫手中握着苕帚抹布,疑惑道。

“神神秘秘的,别是在瞎扯。”

“谁瞎扯,都是真的。”

先前开口的褐衣仆役匆忙摇头,左右看过,压低声音。

“今晨宅门前看到的人多了,千真万确。”

“是啊,我也瞧见了。”

近旁一个蓝衫小厮点头,言之凿凿。

“那小公子骑马匆匆而过,身上黛色衣衫瞧着精致,我原想是宅子里来了个主子或是客人,不成想竟是个洒扫小鬟扮的。”

“什么洒扫小鬟,你怕是瞧错了。”

“小丫鬟哪能当街骑马,定是你眼花了。”

“就是,就是。”

后头再至几人,不明就里,跟着起哄,蓝衫小厮脸上有些挂不住,嚷嚷得有些大声。

“哪能看花眼呢,当时就有人认出来了,识得那小丫头竟是几个月前才到家中的阿香。”

“阿香?”

灰衣洒扫疑惑,摇头。

“谁啊,没听过。”

“你竟连这个都不知?”

蓝衫小厮吊足旁人胃口,越发来劲。

“这小丫头如今不过十岁上,被少爷收留安置,日子也浅,却是极有本事,竟让少爷喜欢得不得了,犯了错处不加责罚,又得了闲差,赏赐不断,被提到内院去住,竟还由得她着男装,出门招摇。”

“不会吧。”

“怎么不会?”

最先开口的褐衣仆役已有些年岁,沉默许久,终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总觉得那一身黛色衣衫眼熟,现在才想起那原是城东屏山书院的院服。”

灰衣洒扫听过,有些吃惊。

“屏山书院可不是能浑说的。”

“哪个能浑说。”

褐衣仆役显是不太服气,大声道。

“少爷直到五年前,都还在那里读书,我每日在门房跑腿,那身黛色院服我瞧过多次了,断不会看错。”

“竟是真的。”

“是啊。”

“我瞧这小丫头确是个不简单的,怕是将来更不了的。”

“什么了不得,我瞧她怕是将来要被少爷收做通房,做那屋内人。”

“她才多大,一副小身板,少爷能瞧得上?”

“你知道什么,我听说,有人就喜欢这样的。”

“你知道得真多…”

越到后面,入耳的话益发不堪,静香双手握紧,指尖扣入掌心,眼中一片冰冷。

流言无稽,却最能伤人,纵是心中愤懑,众人话里几处关窍,她也能分辨得清楚。

待得道中无人,静香自廊柱后闪身出来,径直回了霁云斋,小厨房备的粥品小菜,清甜爽口,她尝来味同嚼蜡,却逼着自己足足进下两碗有余。

换过一身粉色丫鬟短衫,静香梳好左右双丫髻,用油纸扎起两包芙蓉糕,往半舟堂而去。

门房之内,福婶跪坐小炉旁,手握铜钎侍弄炭火,静香在外叩门。

“福婶,是阿香。”

“进来坐吧。”

福婶回头,指过身旁一只蒲团。

“果是进学了,懂事了,知道来瞧瞧我这老婆子。”

“福婶再说,我脸都要烧红了。”

静香笑着坐下,将手油纸包放在近旁桌案纸上摊开,捧到福婶面前。

“小厨房新制的芙蓉糕,清甜可口,还热着呢,拿来当茶点却是正好。”

盛过清茶一盏放在静香面前,福婶轻笑。

“我道你是想我了,没想到你原是惦记我的茶。”

“福婶烹得一手好茶汤,甘香驱寒,让人心里暖和。

“你啊,嘴甜,有你这话,连糕点都免了。”

“福婶说什么都对。”

静香眉眼弯弯,小口将茶尽饮,放下空盏。

“茶点可免,有一出戏却不可省,今晚想给福婶瞧个清楚。”

“哦?”

手中动作一顿,福婶回头。

“在何处,瞧什么?”

静香垂眸,躬身一礼。

“便在这小小偏院之中,瞧瞧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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