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声东击西
曹慧要把马美丢下井的事,社区的人和警察都看见了。人们再一次喧嚣起来,纷纷向公司领导要求曹慧一家离开。
公司领导答应会妥善处理这件事。
其实领导在拖延时间,公司的新宿舍已经盖好了。由于柳三明并没就职本公司,曹慧也因病被公司除名了。
他俩之所以还住在这里,只是因为以前他们就住在这里。曹慧的父亲曾任职公司的副经理,前几年去世后,公司看在死人的薄面上,暂时没收回宿舍罢了。
而新宿舍自然没有曹慧的份,到时一搬迁,曹慧的事就自动解决了。现在何必急着赶曹慧一家走、得罪‘鬼’呢?关于曹慧被鬼附身之事,领导们当然听说过,虽然个个都斥之为无稽之谈,但背地里广东人的迷信还是让他们宁可信其有。
人们只得忍耐着,盼着早一天喜迁新居。
这次对于社区居民的投诉,领导们又是安慰了一番,照样做冷处理了。反正领导们又不住这破基地。
岂料,过了几天,社区又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这事又与曹慧有关。
那天晚上大概十一点多钟,睡房里的曹慧看见窗户上又有个人影。她也不害怕,也没开灯,就下床走到窗户跟前,‘撕啦’一声就象撕什么东西似的把窗帘扯开了。
一个身影倏地从窗台上摔下去了,估计跌得半死。奇怪的是楼下照样没有喊叫声。
曹慧默立窗边,看着窗户被道道钢筋焊满,想伸头去看也看不成。
不是小飞。小飞好几天没来了。
难道他妈妈来了?要接他走了?
他妈妈好象不喜欢他来我这里玩,总是守在树林里监视他。
那个女人好奇怪,总是穿着长长的黑袍。
总是监视我。
曹慧想到这,努力地将散乱的目光聚起焦,朝黑朦朦的树林望去。
咦!在!又在!那个女人又在!
她一身黑衣,蒙着面,贴着一棵树。
她也是来害我的吗?她是哪个国家派来的?她会算计我吗?
她数学好不好?哦,1加1等于2,还是没人证明出来吗?1加1怎么就不等于十呢?一个竖着,一个竖着,加一起就是一个十呀,哦,不对,加上那个变成加号的十,应该是二十。
1加1真等于二十?好象也不对。两个十,是一百呀。
真是乱成糟了。
曹慧就觉得头晕,眼花。
眼前都是闪闪的星星,好象有人在放烟花。好象谁家在嫁女,又好象谁家在出葬。
笙箫锁呐吹个不停。鞭炮更是‘噼哩啪啦’炸开花。
空中、窗户上、桌子上、地板上……到处都是硝烟迷漫。
间杂其间,那瘆人的喊魂声又传来了:曹——慧——还——我的、孩——子——!
既非过节也非喜庆日又是深夜,突如其来的鞭炮声听起来那么怪异,象是给死人放的冥炮。
再加上那令人毛发倒竖的喊魂声,砸落下来的小石子。
社区里的人们在一片片惊呼声中纷纷拉亮灯,或是骂着抗议,或是用手电筒照射后山。
霎时楼后面的山上被照亮的东一块西一块,就象死人斑,而没照亮的地方愈发显得幽暗。
那个蒙面女人不见了。
喊魂声也没有了。
社区一些胆大的人则跑出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保安们早已闻声而动,对讲机卡啦卡啦地响着象是鞭炮的余音。
山上有流民。
以前警察、城管组织过人上山,发现有流浪汉、拾荒者、走鬼在那里搭棚住,还养了猪、鸡。还有地沟油作坊、黑煤气窝点。
为防范各种安全隐患,棚子都被拆除了,人也都被赶走了。但没过几天,又会死灰复燃。尤其是深夜,居民还会发现树林里有人影晃动,甚至有女人、小孩的哭泣声。
今晚隐藏在树林里的游民变本加厉了,居然往社区楼里扔死人鞭炮了。治安队员们纷纷出战,说要好好教训一下不知好歹的东西,或许还能抓到那个通辑犯奖励三万元呢。
而一些喜欢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起哄,拿着手电筒、棍子、铁水管,浩浩荡荡往后山跟去。人多壮胆,治安队员们不但没制止,反而很是感激。
当这些年轻力壮的社区主力开进树林之际,山下的社区突然一片黑灯瞎火停了电!
再来电时,坡下的一幢楼里就有人哭天怆地地叫着她的孩子不见了!一个男孩,一岁多。孩子的父亲上山了,母亲四处看热闹回来才发现床上原本熟睡的小孩不见了。
人们想起前些天失踪的两小孩、新贴的通辑令,就觉得事态严重,更有人惊呼刚才的鞭炮其实是声东击西!有人还说一定有内鬼拉了电闸。
这下人们炸开锅了,个个都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来自五湖四海的邻居们。
接到报警的警察开着一辆警车来了,询问了一些人,得到了一些信息。
有人不敢确定地说,好象看见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跑进树林了。这个女人有点象疯女人曹慧!
“可能是她!可能是她!”人们议论纷纷,谁都知道曹慧喜欢抱小孩——有时搂着不放,有时又把他们推倒在地,嘴里念着可怕的话。几天前,人们又亲眼看见她想把马美丢进水井,说明她在发病期。
人们一下子想起了这个疯女人的种种事情。有人说,看见过疯女人露出过獠牙生吃血淋淋的鸡,还有人目睹半夜三更有个长发白衣女人坐在井台上哭,而那个女人也象疯女人;又有人说有一天半夜十二点下班回来时,看见一个女人光着脚悬坐在楼顶,也象疯女人……总之社区里发生的一切稀奇古怪的事都可能与疯女人有关。
警察当然不信,他们更相信‘有可能是那个通辑犯干的。’前些天有人在山上看见过那个通辑犯。虽不信,但上门了解一下情况似乎也有必要。
一个警察跟着危保安到柳三明家找曹慧。
一进屋,警察就觉得屋子里有很重的阴气,也不知是常年锁门造成的,还是别的未知原因。
曹慧家里的墙上乱七八糟地贴着许多缺胳膊断腿的小孩图片,都是杂志上报纸上剪下来的。
一些同样缺胳膊断腿、大大小小的布娃娃,扔得沙发上,茶几上,冰箱上,电视柜上……到处都是。
曹慧在睡房。柳三明说她根本就没出去。
那个警察看见传言中鬼附身的那个女人坐靠在床头,一头短发,一脸漠然。旁边是一条油亮的假发。
警察又看了看窗户。窗户是关着的,窗帘却在轻轻拂动。
警察有点奇怪,用警棍挑开了窗帘,看见有两块窗玻璃是没有的,是风吹动了窗帘。
警察警棍一收,窗帘就象一具尸体失去支撑,跌落下来,将外面的世界重新摭掩的朦朦胧胧。
警察扭头看着曹慧,“你叫什么名字?”
曹慧看了警察一眼,低声道,“曹慧。”
还好,可以交流。警察有点欣慰,又问,“那你看见谁往你家扔鞭炮了?”
“另一个妈妈。”
“另一个妈妈?”警察一头雾水,“是谁?你认识吗?”
“不认识,他们是地下的人。”曹慧答道。
“地下的人,你也能看见?”警察当然不相信。
这时柳三明就见跟着警察的危保安正贼头贼脑盯着曹慧看。
真是毛病!柳三明大为不悦,“她有病,无法正常交流,我们出去说吧。”
警察不为所动,又问“曹慧,你抱了别人家的孩子吗?”
“他自己进来的。”
“他自己进来的?小孩子自己进来的?”警察有点纳闷,他听不懂曹慧说的什么。
“我们出去说吧。”柳三明再次说道。
那警察就停止发问,回到客厅;危保安只得也恋恋不舍出了睡房。
柳三明瞥了萎琐的危保安一眼,怦地一声,把睡房的门关上!心想,透窗而来的月光干嘛不是一道道刀片把危保安的臭脸划得稀巴烂呢?
抱走小孩的人当然不会是曹慧,那会是谁呢?站在客厅的警察寻思着。这似乎是一桩阴谋,而且还是团伙作案,有内应。至于是不是一定有人拉闸断电,也未必,因为在线路上制造短路,也会自动跳闸的。到时查查吧。
“有鞭炮扔向你家,是怎么回事?”警察问柳三明。
“我也不清楚,我睡在客厅。”柳三明回答完,心想,问的奇怪,又不是单单我家被扔鞭炮。
警察看着柳三明,捕捉着他脸上的微妙神情。
柳三明觉得很不自在,他觉得警察在审视他。
“你为什么要睡在客厅?你妻子有病,你更应在旁边照顾呀。”警察盯着柳三明问道。
“她嘴里总是胡言乱语,吵人睡不着。”
“哦,她嘴里说的是什么?”警察紧追不舍。
“她嘴里总是说——”柳三明怔住不语了。
“说什么?”警察追问着。
“她总说有人要害死她,她有幻觉——。”
柳三明刚说到这,睡房门猛地被推开,曹慧踩着双便鞋,窜出房间就往外跑!
柳三明和警察大吃一惊!
曹慧冲到走廊,抓住栅栏,一翻,跳了下去!
屋里的人跑出去一看,曹慧已蹿身朝洗洁精作坊跑去。
“快!”警察招呼一声,下楼追去,柳三明也急得尾随而去。
治安室里的警察和保安闻声也再次跑出来加入追赶的行列。
店里的潮州佬反应敏捷地拿了手电筒和一把菜刀也跟了上去,并且一路大喊大叫“来人啊!快跟警察抓坏人啊!”
曹慧跑过洗洁精作坊,跑过坡下楼房,继续往前跑,看她样子,是想往山上的树林里跑。
人们吆喝着纷纷跟过去。有的人一边跑着一边起哄地叫道:“兄弟姐妹们,快啊!抓到坏人,奖励三万啊!”
后面这些人乱哄哄时,最前面的曹慧速度越来越快地一头扎进了西面黑朦朦的山林里。
紧跟其后的柳三明不知是眼花了还是天黑看不太清,他总觉得妻子身前还有一个身影,而且是脚不沾地。难道是她身上的附身鬼?
纵是如此,柳三明还是紧跟妻子冲进了树林。
他俩身后,是保安,保安后面是气喘吁吁的两个警察。
等这两个警察赶上前面的人时,他们已经深入山林六、七十米了。
柳三明和那几个保安围成一个圆,曹慧坐在圆心上,两只脚被荆棘划出好几道血痕。她怀里搂着一个小孩,小孩的嘴和手都被宽宽的胶布牢牢地粘着,那对眼珠憋得都要暴出来似的。
柳三明留意到十几米外,有团黑影迅速离去。
是那只哑巴黑狗?
但他没看见更远处,还有双非人类的眼睛隐身在浓密的树上,盯视着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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